土色土香的胡子酒

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在老家湘南农村，几乎每家每到年末都有自家做米酒的传统。老家人称这种用土法酿造的米酒为胡子酒。吾辈每次返乡探亲访友，亲友们都会用这种胡子酒来招待我。而且有几次都喝醉了，因这种酒度数较低，略含一点甜味，很容易入口，为此，在喝酒的时候，往往会忘记是酒，在三五几个亲朋好友的“鼓舞”下，有时候会喝得忘乎所以，回到父母亲家中就会昏昏欲睡，最后甚至连衣带鞋就会打着呼噜进入梦乡，直至第二天早上起床，嘴上还残留着胡子酒的香味。

胡子酒的口感、味道类似于花雕酒。我不知道花雕酒的生产过程，但对胡子酒的制造环节却比较了解。我虽然没有亲自酿制过胡子酒，可是小时候经常目睹了父母他们怎样将糯米酿制成胡子酒的。糯米、井水和酒药是基本的原材料，先用井水将糯米泡透、蒸熟，待其冷却后淋上酒药，装入酒缸，再将酒缸移入谷壳堆里，装酒缸里加稻草做的缸盖，或在上面用一床厚棉被捂住促其发酵，两三天就酒香扑鼻了。第一锅酒最醇，但是产量不多，第二锅的稍逊。此酒千百年来一直受到平民百姓的赞誉，其特点是有点浓度又不容易醉人，香甜爽口，醇香浓郁，味正甘顺，醇度适正。胡子酒是一种平民酒，妇孺老少皆宜，酒量好的可以放开肚皮，大碗海喝；酒量小的，也可以浅斟低抿，没有多少讲究。

胡子酒是土酒，民间制造，很好喝，有甜味，与花雕酒相似，但远比花雕酒香，可惜上不了大堂。“隔壁千家甜，开缸十里香”是胡子酒特有的酒香味，而且胡子酒的后劲挺大，很多喝白酒厉害的人，最后都栽在了胡子酒的后劲里。吾辈也有过这种经历。我本身就不胜酒力，无法同那些能喝很多白酒的人相比，为此栽在了胡子酒后劲里的感觉远比那些会喝白酒之人深刻。

那年的春节我回乡同父母过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消息被部分高中时期的老同学知道了，他们硬是将我请进了县城的一家酒楼。老同学相聚，去酒楼吃饭喝酒是必备的“节目”。同学们问我喝什么酒，我说我不会喝酒。他们不相信，说当了几年办公室主任的人不喝酒没有这种可能，让服务员拿两瓶五粮液和几瓶红酒过来。我问服务员有没有胡子酒，服务员摇摇头说“没有。”一位在乡镇当领导的同学立刻说：“早几天他父亲到县城来看望其孙子，带来了十几斤胡子酒，我回家去拿。”我正要说算了什么的，这位同学已经回家去拿胡子酒了。

不一会儿，同学从家里带了一桶胡子酒过来，大约有七八斤。我说这酒也太多了吧，怎么喝得完？那个在审计局工作的何同学随即说，八个人喝这点胡子酒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无奈，我只能客随主便。席间我只喝胡子酒，其他同学也陪着我喝胡子酒。我知道有两三位同学喜欢喝白酒，这种低度的酒，似乎对他们没有什么吸引力，他们陪我喝，是出于一种礼节。他们轮番敬我的酒，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大约一个小时后，装有胡子酒的那个塑料桶很快就见底了，在审计局工作的那位同学赶紧叫服务员拿瓶五粮液来，给喜欢喝白酒的同学每人倒上一杯。我略有醉意，明确表示不会喝白酒了，同学们对此也理解，让我休息。我躺在包厢里的沙发上竟然睡着了。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睡在临江的一间大酒店的客房里，同住一房的还有那位喜欢喝白酒的在审计局工作的何同学，他还在酣睡。我在卫生间里洗了个澡，清醒了许多。大概是我洗澡哗哗的流水声，惊醒了何同学，他也起床了，他说昨天晚上的酒太厉害了，后劲太足，让我们沉睡了十多个小时。

曾几何时，胡子酒煮鸡蛋是乡下人的一种奢侈品。农忙时，村民们会给家中的主要劳力每天早上，在胡子酒里面煮一两个自家养的鸡下的蛋，其目的是补充能量，增强体力。胡子酒煮鸡蛋，现在看来是太普通了，但在那个大集体的年代，却是一顿奢侈的早餐，只有干繁重的农活时才能够吃到的。

岁月悠悠，尽管时代在变，人们都要经历生活的蒸煮煎熬，岁月的发酵沉淀，但胡子酒在老家乡亲们心目中的“地位”并没有什么改变。每当男人们在田间劳作回家或在外打工回来，一进家门，善解人意的妻子便会倒上满满一碗用温火煮过的胡子酒。男人们敞开衣服，憋住气，一口喝下去，男人们的辛苦和劳累也就随那种热气腾腾的酒香味烟消云散了，一种惬意和舒适感就会由然而生。尽管现在各种酒水饮料琳琅满目，但老家许多村民们家有婚宴喜庆，胡子酒还是主角。摆上一壶胡子酒，桌面上就热闹起来了，那浓浓的乡情就在那醇醇的酒香中酿酝开来。胡子酒是远方游子魂牵梦绕的乡愁，久居他乡的游子回到故乡，如能喝上一碗胡子酒，乡情得以加深，乡愁得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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