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的青春与苍老
已是寒冬腊月,窗外那棵曾满身葱绿的梧桐木,也不知自我未曾察觉到的哪一天开始,叶子便渐渐枯黄零落了起来,或许是落到了它脚下的泥土里,等着来年春天,再种下崭新的嫩苗,又会开出那无数轻粉的,鹅黄的瓣蕊。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万事万物都在陈旧里焕然一新,也在青春与苍老里无尽地来回。
那个曾扎着羊角辫,欢蹦乱跳着帮忙晒着花生与谷子的小姑娘,转眼也会盘起和母亲相似的发髻,听着和几十年前的自己那般相似的啼哭而落下三两滴热泪,再看着她蹦蹦跳跳地上下乱窜,晒着相似的花生和满筐的谷子。
那个曾在酷热的夏日跑得满头大汗,只为追一只天上的风筝的少年,转眼也会成为坐在蒲椅上眯着眼睛,安静地读着首首旧诗的老头。他望着他的孙儿在山野间肆意地嬉闹,总能看见天上飘过的,那些相似的风筝。
只是花生与谷子,始终都可以寻到新鲜油亮的;天上的风筝,只要有拉线的人,便永远都有自由之身;人,却终有垂老的那一日。终会白发渐生,薄躯深偻,最后埋于古泉黄土,世代如此。
可难道要因为终将无可避免的苍老,而认定青春就是没有意义的事吗?难道上辈子的祖先,真的留不住一点那泥尘之下如絮的记忆,在那样的记忆里再次塑造无数崭新鲜活的灵魂吗?
答案自然并非如此。
因为万物的青春与苍老本流自一条相同的河,承载着千百年的血脉与尘泥,在世世代代的流转里,能寻到无数次相似的感怀。
当老去的母亲望着自己的孩子,像模像样地晒着那些花生与谷子的时候;当平静的老先生望着一群又一群的孩子,顽皮欢闹,童趣盎然的时候;他们会找回自己曾年少清澈的灵魂,历了茫茫的年月,在另一张相似的表皮之下,承载了无数从未远去的记忆,一直都在柔软地生长着。
于是旧日的小女孩和少年永远都不会真真正正地老去。
而也不只是老去的人可感怀旧日的青春,幼小的孩子也可通过老去的人,感怀代代的生命与相似的体温。
当五六岁的孩子望见母亲与婆婆,那日渐相似而佝偻的脊背,一样平静慈爱的眉目神情,哪怕只是一些于无意里巧合的习惯,她都能通过幼小的掌心深处那相似的纹路来感知一二。虽然她并不明白长辈之间繁杂琐碎的事,也不明白生命和年月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只“咯咯”地笑着,知道她们都是极爱自己的人,自己也极愿意亲近她们。
这样的感怀就像是初春的小芽,欢欢喜喜地期待着第一朵花。
于是上一辈的苍老同下一辈的青春永远交缠着,没有真正哀恸至根骨的悲凉的垂老,也没有真正纯粹到对世上一切完全一无所知的孩子。
青春与苍老之间,始终都有着一种神秘而温暖的关联,世世代代都在这样的关联里,于是人类才成为人类,文明与生命也才成为文明与生命。
这样的世世代代经历了无数长长短短的光阴,看过了太多善恶交杂与世事流离,它们看似永永远远地逝去了,而这样目之所见的远去,从来不是真正的远去。
每一个纤细微弱的生命里,都牵带着千百年的鸟啼与轻轻的呼吸,在我们尚未睁开睡眼的光阴,它们便流转于远古的尘埃里。直到生命第一次睁开眼睛,我们始终记着在那些沉睡的日子里,那些温柔地拂过耳际的动听的声音,初春时挠过鼻尖的柳絮,那是岁月永永远远的苍老与年轻。
于是在岁月的苍老与年轻里,有了无数随着漫漫岁月流过的,那世世代代的万物和生命。
我不敢说它们是什么,也说不好它们像什么,我只说它们就是它们,是人间本来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窗外那棵枯老的梧桐树又长出了三两片新叶,似乎已经到了初春的时节。我开始无比期待它开花的样子,我喜欢望着它在春天的清风里像稚孩一样很慢很慢地长大,然后在夏日金黄色的阳光下,开出比我想象的,还要灿烂而好看的花。
这或许就是万物更替的意义了。世世代代的万物生命,那些苍老与逝去,都是为了期待下一场崭新而温暖的轮回,在重新望见青春的那一刻,会有振臂高呼的欢喜。
于是万物都永远青春,也永远苍老着。
作者简介:笔名寒声,女,上海人,热爱文学与写作,曾发表诗歌散文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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