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水

家乡的水有两种，一种是下雨的雨水，一种是平常的河水。

一年中印象最深的是开春后和夏天的雨水，其他季节的没什么可说的了。雨下得短而密集，干脆豪迈，绝不拖拉，很少超过一天的。从村里前后左右的小丘里急促地汇集到对面马路旁那条小河里，再沿着那条两丈宽一丈深的小河，向下游的岗背洋咆哮而去，有点吓人。

岗背洋以前是一片稻田，据老人说曾经是大海，所以称“岗背洋”，小时候看着那片稻田真的很大，真像一片海，现在已经填了建了楼房做工厂，特别是家具厂。

我最喜欢的是雨后的景象，稻田里的水退得很快，风推着一浪一浪的，像海面的波浪一样，层层叠叠，山林给大雨洗过，更加碧翠，憋了半天的鸟都吱吱喳喳地竞鸣，天是格外的蓝，云是格外的白，泥路有几个大点的水窝，有几个白毛鸭子，把红红的嘴插到水里，弄出“叭叭”的声音，试图有所收获，一个母鸡带着十几个小鸡在土堆上刨着，刨到蚯蚓就“咕咕”地招呼玩耍的小鸡来吃，雨后的蚯蚓都来到地面上，最高兴的是大鸡小鸡们。

家里那条小巷子有一条从后面山上铺下来的水沟，雨后没几个小时，水已经很清了，大雨冲刷下来好多白白的沙子，各人如有需要建造所用的就去扒回堆在屋角，上面披着树枝或破雨衣防止鸡鸭们抓刨。小水沟上偶尔有小鱼，引得四五岁的小孩大呼小叫地去堵抓，弄湿透了衣服抓到几条回去跟妈妈邀功。小时候，如果妈妈有空了，这种机会不多，会带着我，拿上捕鱼的罾网，去村对面小河里捞鱼。晚上必有一餐丰盛的河鲜。

不下雨的时候河水很清很平静，像一面玻璃镜子，把河边的小草映得纤毫毕现，河里小鱼小虾，像在空气里游走。一到周末，几个同学会走路到六乡涌叫杜婆桥的地方，属涌边村，那里河水宽而深，岸上几棵老榕树，藏着很多鸟，河边偶尔有白鹤灰鹤飞过。我们喜欢那里，是因为可以从宽且平的杜婆桥上，跳起做出很漂亮的动作插进水里，而且榕树树根有很多歇息的塘鲺生鱼，桥墩上经常咬脚的是鲫鱼，黄昏回家，水性好的必会拎几条长长短短的鱼回去，水性差的也可以分得一两条小鱼，以对付父母的责问。

经常干的事就是约上几个同学，把田里的排水沟堵上三两丈，呼呼地用小桶排干水，随着水越来越少，水面上就有“啪啦啪啦”的鱼挣扎的声音，我们就开始抓鱼，生鱼，泥鳅，黄鳝，鲫鱼，都是常见的这几种。水沟很多，水很清，鱼就躲在青草下面，每周日都抓不完，晚上拿回家或蒸或煎，很鲜。

水稻起势的时候是最忙的，玩的时候不多，大都领着一群鸭子去田里给水稻薅草。杂草很多，那时候没有什么除草剂，只能用手薅了，泥沙会钻进指甲缝，很痛，整天弯着腰薅，很累人。一到田里，鸭子们是最开心的，“呱呱”的一会就不见踪影。我们只能弓着腰一步步地往前挪，也是有收获的。田里很多田螺，一个傍晚可以摸到一碟左右，回家放点油盐姜蒜，蒸了，又滑又鲜，如果运气好还可以摸到一个鸭蛋，那晚上的餐桌上必会多很多笑声。

当时的很多劳累与乐趣都已经没有了。大概以后的人，也没有机会体会这种人生了。现在我回想起来，心里有些恻恻然。 

现在的人看到的六乡涌，能否想象得出上世纪70年代的境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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