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是归处 

有人说，人生缘何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也许每个人心中，都应有一个苏东坡。“一提到苏东坡，中国人总是亲切而温暖地会心一笑。”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里如此说。

偶然的机会，到四川眉山苏东坡故宅“三苏祠”一游。从成都乘坐高铁，半个小时就可到达眉山。这座独具诗书气韵的城市，人杰地灵，是北宋名家苏洵、苏轼、苏辙的故里，也是名的进士之乡，唐至清朝期间，共有一千多人考取进士。

我循着导航，来到城西纱縠行。不认识生僻字“縠”，求教于一位路人。他欣然告知我，“縠”与“胡”同音，意为“有皱纹的纱”。 一座高大的牌坊矗立在街口，正面写着“古纱縠行”，背面写着“三苏故里”。 

三苏祠，原为苏家三父子的祖居地，元代时改为祠堂，现在已改建为园林公园。园内流淌了千年时光，沉淀了岁月洗礼。庭院深深，绿水环绕，古木扶疏，红墙青瓦，屋宇典雅。那一口井，一棵树，一方碑，一块匾，蕴藏着许多前尘往事。细心欣赏，像翻阅一本厚重的古书。 

门口处，有两棵银杏，高大挺拔。据说，这两棵树为雄树，只开花不结果，象征苏东坡兄弟俩的手足情深。还有一棵千年黄葛树，枝繁叶茂，如一把遮天蔽日的巨伞，象征父亲苏洵。“一门父子三词客” ，三棵树，三父子，左右携手，前后顾盼，其情其势，动人心魄。

漫步园中，目之所及，翠竹与林木交替，庭院茅舍掩映其中。“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苏东坡喜爱竹，性情如竹子般，风雅刚直，在纷繁复杂的官场上，不看风使舵、不俯仰权势，不慕名利。 

路过“消寒馆”时，似乎能嗅到当年苏家生火做饭时，炊烟里冒出的稻草味。拐角处，见一处建筑物，有万竿翠竹围护，名为“来凤轩”，是苏东坡兄弟俩读书的地方。步入房间里，摆放着古旧实木桌椅，似听到他俩琅琅读书声。

晌午时分，游人不多，园中清雅幽静，草木有情，让人浮想联翩。每一株树木，都是葱茏、虬劲；每一泓池水，都是清澈、灵动。“心闲反自照，皎皎如芙蕖。”此时，瑞莲池里的莲叶田田，花朵已凋零，偶见几支枯荷，倒映在水中央，别有一番景致。池里的红莲，相传是苏东坡父子在此种下的。真假已无人考究，世事无常，“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 

从瑞莲池这边远望，穿过披风榭，可见苏东坡的盘陀像。午后阳光洒落，泛起淡淡金光，他正斜坐在石上，头戴学士帽，胸前长须飘逸，双眼凝视前方，姿态随意。“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穿越千年，仍可感受到他旷达、豪迈的学者风范，又带着邻家大叔的亲切感。

苏东坡妙手著文章，留下千古诗文，令人引发无限感慨。当他意气风发时，“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情怀豪迈壮阔；当繁华落尽，颠沛流离、风雨飘摇之时，他道一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是何等超脱潇洒。 

行走间，遇见一位独行的姐姐，与我说起苏家轶事，如数家珍。她是当地人，已远嫁他乡，每次回娘家，常入园游玩。她热情地引领着我，来到木假山堂。 

堂前有几块千年乌木摆设。她说，中间两个高耸的树桩，代表琴瑟和鸣的苏洵夫妇。旁边两个矮小的树桩，寓意苏东坡两兄弟环绕膝下。苏东坡的母亲程夫人，经营生意有术，相夫教子有方，使两兄弟成为千年不朽的传奇。 

岁月沧桑，草木荣枯，世事流转。苏东坡一生历经沉浮，曾是挥毫泼墨、名动京师的大学士，皇帝身边的红人，被贬于蛮荒之地，早出晚归，扶犁耕田。其过山车式的政治生涯，足以令常人惊恐不已，心如枯槁。 

然而，在人生屈辱窘境下，疲于奔命的他，却随缘自适，苦中作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哼着小曲，煮着“东坡肉”，品着自酿美酒，令忧患的生活在凡尘中开出诗意的花朵。 

走出三苏祠，再回首，依稀看见苏家父子三人，在洗砚池边微笑。其实，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平平淡淡，怡然自得；人生如梦，也无风雨也无晴，心安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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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水木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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