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桃花扇》

【驻马听】野火频烧，护墓长楸多半焦。山羊群跑，守陵阿监几时逃？鸽翎蝠粪满堂抛，枯枝败叶当阶罩。谁祭扫，牧儿打碎龙碑帽。

【离亭宴带歇指煞】俺曾见金陵王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哀江南》是《桃花扇》全剧结尾的一套北曲，南明灭亡之后，明代宗室苏昆生重游南京故地，抚今追昔，百感交集，唱出这套沉郁、悲怆的曲子，表达了强烈的故国哀思。清朝梁廷枏《曲话》：“《桃花扇》以《余韵》折作结，曲终人杳，江上峰青，留有余不尽之意于烟波飘渺间，脱尽团圆俗套。”而王国维《红楼梦评论》：“……故吾国之文学中，其具厌世解脱之精神者仅有《桃花扇》与《红楼梦》耳。而《桃花扇》之解脱，非真解脱也。沧桑之变，目击之而身历之，不能自悟而悟于张道士之一言，且以历数千里冒不测之险投缧绁之中所索女子才得一面，而以道士之言一朝而舍之，自非三尺童子，其谁信之哉？故《桃花扇》之解脱，他律的也……且《桃花扇》之作者，但借侯李之事以写故国之戚，而非以描写人生为事，故《桃花扇》，政治的也，国民的也，历史的也。”

《桃花扇》形式是一部戏曲，内容则是一部历史剧。作者孔尚任，史称“南洪北孔”的清初著名戏曲作家、诗人，同时又官至户部员外郎。作者把侯方域和李香君的悲欢离合爱情与黍离之悲的南明兴亡互相交织在一起，通过侯李的旷世爱情，揭露了南明王朝政治的腐败和衰亡原因，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面貌，也总结了300年亡国的历史经验，展现了错综复杂的社会历史内容。即作者所言：“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这是一个真人真事，有凭有据的悲剧故事，读之余韵未尽、感慨不已。

故事要从金陵秦淮河畔说起。主人翁侯方域是明朝户部尚书、东林党人侯恂之子，风流倜傥、才情斐然、文名盛扬，是商丘雪苑文社的重要人物。由于对明朝爱恨交加，在科举考试策论针砭时弊，导致名落孙山。落第后的侯方域留在富庶的金陵，加入复社，成为复社“明末四公子”之一。复社成员大都怀着饱满的政治热情，以宗经复古，切实尚用相号召，切磋学问，砥砺品行，反对空谈，密切关注社会人生，并实际地参加政治斗争。他们的作品，注重反映社会现实，揭露权奸宦官，同情民生疾苦，讴歌抗清伟业，抒发报国豪情，富有感染力量，发扬儒生的责任和担当。同时他们或纸醉金迷、或纵情山水、或流连歌舞、或倚红偎翠，尽显名士风流。侯方域在秦淮河畔媚香楼邂逅“秦淮八艳”之一的南曲名伎李香君，两人一见钟情，并以一把象牙白绢宫扇为定情信物，以家传之宝琥珀为扇坠，题诗：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春溪尽是莘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才子佳人的爱情是美好的，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而且当爱情被卷入政治漩涡时，注定背上时代包袱，悲剧也就必然了。侯方域想娶李香君为侧室，无奈手头拮据，刚好魏忠贤阉党余孽兵部尚书阮大铖想收买侯方域来缓解与复社的矛盾，于是托画家扬龙友送去一笔钱，但李香君识破阴谋后，劝侯方域严辞拒绝。阮大铖怀恨在心，借侯方域发书劝阻武昌总兵左良玉率师东下一事，诬陷侯方城以泄私愤。侯方域为保人身安全，只身投奔扬州督师史可法处避难，任参赞军务一职。

崇祯十七年（1644年）甲申之变，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皇帝朱由检在煤山自缢殉国，凤阳总督马士英、阮大铖迎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建立弘光新朝廷，史称南明。南明朝廷帝昏臣奸、朝纲败坏、沉溺歌舞。阮大铖逼李香君改嫁新贵田仰，李香君以死抵抗，撞栏毁脸，血溅诗扇。扬龙友把扇面血迹点染成折枝桃花，因此，《桃花扇》从此得名。李香君寻死不成，最后被送到宫中当歌伎。侯方域重回金陵，被阮大铖捕获入狱。

1645年，清兵南下攻破扬州，南明朝廷出逃，侯方域与李香君重获自由，在栖霞山白云庵相遇，道士张瑶星以国仇家恨点醒二人，双双出家入道。

戏剧的结局并没有按现实来写，事实是：二人并没有入道，而是回到了商丘老家，李香君隐埋了歌伎身份，在侯家过上短暂的幸福生活，但没几年，身份被暴露，遭到侯家的嫌弃和歧视，郁郁而亡。李香君去世后，侯方域将书房更名为“壮悔堂”，意思壮年始悔。加上侯方城入仕清朝，有了“两朝应举侯公子，忍对桃花说李香”人生污点，在悔恨中随爱妾而去。

孔尚任为他们安排了出乎人意料的结局，也许这样把烟火爱情抬升到家国兴亡层面，更能让后人感受到家国情怀的历史厚重感，而《桃花扇》能成为经典传奇就理所当然了。

作者简介：中学老师，热爱生活，热爱温暖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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