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里的教师节

开学了，教师节也快到了，林一明专门从城里回来放一场电影给麻老师看，说是献给麻老师的教师节礼物。

村里的大大小小都很高兴。是啊，真该谢谢麻老师了，麻老师来村里已是二十多个年头，年轻人都变成老人啦，从他手下出去的学生一拨拨，中专生大学生的有，当官做生意的也有，反正能走出这山里的大多都是麻老师的学生。林一明就是其中的一个。别看林一明这小子调皮可心挺实在，在外面做生意赚了钱没忘麻老师。

麻老师其实不姓麻，他的真名叫马志东。因为，山里孩子调皮，看见他脸上长着几颗“天星屎”，开始是背后叫，后来叫习惯了连村里的大人都亲切地叫他麻老师，再后来几乎村里的人都忘了他的真名，只知道学校里有个麻老师不知道马老师是谁了。

林一明来到学校请麻老师时，才发觉麻老师已是粗显老态，完全没有了当年教训学生的那种劲了。这是心中的麻老师吗？这是当年严肃的麻老师吗？林一明真不敢想象。

林一明把自己置身于当年在学校里的情景，麻老师教训学生的经典历历在目。林一明被叫进办公室的次数太多了，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数。每当林一明犯错时麻老师总是说：“把手伸出来。”林一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老实地手心向上，麻老师会习惯性地扶扶眼镜，然后用教尺不轻不重地打一下半空中那小小的手心，这才满意地看着林一明涨红的脸点了点头。那时的林一明对麻老师满是厌恶，总觉得麻老师是上天安排来欺负自己的恶魔。林一明为了解恨，竟把从田里抓来的哈蟆偷偷地塞进麻老师的挎包里，哈蟆的欢快叫声使得全班同学快乐了好几天，而麻老师还只是把林一明叫到办公室，说：“把手伸出来。”

让林一明记忆深刻并且心存感激的是那一节动物课。那天下午，同学们都饶有兴趣地听着麻老师讲海上大动物——鲸鱼的故事。突然，林一明的书包里传出一阵阵知了的叫声，打破了教室的安静。大家都很恼火。更令同学们甚至连老师也没想到的是，知了是林一明带进教室来的。

这知了也不怕林一明难堪，在麻老师讲课兴头时，在他的书包里放声歌唱，歌唱着山村的美丽。林一明羞愧地红着脸，心里很不是滋味。该死的知了，你不会躺在书包里好好睡觉吗？你不会等到放学后再唱吗？林一明手忙脚乱地用力捂住书包，想掩住这知了豪放的歌声。

大家都知道，知了的歌声是很嘹亮的，哪能由你林一明说这么一捂就能捂得住的。知了的歌声依然在教室里飘扬。

麻老师没有表示什么，仍若无其事地讲他的鲸鱼。这下，倒是林一明觉得对不住老师对不住同学们，自己不该把这该死的知了带进课堂来，把一堂很好听的动物课给搅了。林一明看看捂不住了，便想把它塞到铅笔盒里去，可铅笔盒太薄装不下，怎么办呢？又舍不得把花了半天工夫才捉到的知了放掉。于是，林一明就用手指捏着知了好让它歇一会。知了却不解林一明的意，还以为是让它再高歌一曲，于是像火风一样唱得更加欢快了。

课堂上，麻老师问同学们：“世界上有多少种鲸鱼？”同学们回答说：“有白鲸、抹香鲸。”老师问：“还有没有？林一明你来说说。”林一明赶忙站起来，而手里还捏着欢叫的知了，忙乱中回答：“老师，还……还有南京。”班里的同学几乎都笑晕了过去，这是哪跟哪？竟然把南京和鲸鱼扯到一块去。

麻老师铁青着脸向林一明走来，不容分说地掰开林一明的手，把林一明舍不得的知了摔到地上。然后，用力地踏上一脚。然后，抡起他那拿过锄头砍过柴提过粪桶牵过牛的手，“啪”的一声，重重地拍打在林一明的书桌上。林一明吓得哇的大哭。麻老师觉得还不解恨，又抓着林一明的衣领象拎小鸡似的把他掼到门外，指着远处锄禾日当午的人们说：“你看看他们每天锄禾日当午，多么辛苦，你就哭吧。知了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难道你就想像知了一样，在这里歌唱？外面的世界才是你们的世界。”麻老师的这一番话，使得全班同学都沉默起来，都在思考着老师的教诲。

林一明也收住了哭声，似懂非懂地看着远处田里忙碌着的农人，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此刻也正在烈日下……这一刻，林一明小小的心灵有了一点点对麻老师的感激。

时隔多年，林一明才明白麻老师当年严肃的对待。当麻老师在林一明的陪伴下来到放电影的村西头时，全场男女老少都站起来鼓掌，用这种普通又特别的形式感谢他们热爱的麻老师。热烈的掌声停下来后，林一明和村里的孩子们排成三排站在银幕底下，齐声朗诵着一首诗《山村小学教师》：“谁不知山村小学教师课业重，几乎所有的功课一肩挑……可您无怨无悔……”

银幕上，《美丽的大脚》正在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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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