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时节,中山大地桨影如飞,一场场龙舟盛事于碧波清流间铺展,勾勒出水乡生态复兴的鲜活画卷。
在坦洲镇安阜涌,中断20年的龙舟赛重磅回归,15名青年企业家组团参赛,在激扬水花中,演绎“同舟共济”的动人故事;在阜沙镇横迳涌,70岁老将与“00后”少女同场比拼,再现跨越代际的竞技传承;而在古镇镇中心河,十万市民如潮水般汇聚岸边,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浪与激越的鼓点交响共鸣……
安阜涌一河两岸花草飘香。(资料图)记者 王云 摄
从石岐员峰乡贤捐资36万元定制40.36米坤甸木龙舟,到小榄、黄圃等镇街港澳乡亲专程返乡观赛,这一场场“万人空巷”的体育盛事背后,是中山长达三年多“硬磕到底”的治水攻坚。
时间倒回至2021年10月26日,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的一纸通报,撕开了中山水污染的“伤疤”:“治水工作推进缓慢”“污水收集管网缺口很大,大量污水未收集处理直排入河,内河涌污染严重”。
面对这场必须打赢的翻身仗,中山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开启治水攻坚。三年多来,全市上下攻坚克难,日夜兼程地奋斗,坚持科学治水、源头治水、系统治水、流域治水,坚定将水污染治理工程打造为高质量工程、廉洁工程。
安阜涌成为了坦洲镇水污染治理的典型范例。(资料图)见习记者 张景天 摄
截至目前,城镇建成区已基本消除黑臭河涌,全市106条主干河涌基本消除劣V类;已完成6000余公里的污水管网铺设,新建扩建17座污水处理厂;污水处理能力从2021年的123.5万吨/日,提升到现在的221.5万吨/日,城市生活污水集中收集率从45%提升至84%,农村生活污水治理率从2021年的25%提升至九成多;1231个居民小区率先雨污分流改造;13.2万亩养殖池塘完成尾水排水治理改造。
如今,在中山这座历史悠久的岭南水乡,越来越多的河涌正重新焕发着生机与活力。中山,也正以龙舟竞渡的奋进姿态,在碧水清波间书写新时代的生态答卷。
水乡之痛
直面黑臭水体“伤疤”
“这样的河涌,你们看了什么感受?我是越看越揪心,越看越痛心,不下决心治理好,对不起中山的父老乡亲。”2021年10月27日,就在中央环保督察组通报中山治水典型案例第二天上午,刚履职中山的市委书记郭文海马不停蹄走访了大涌镇基尾涌、南村涌、青岗涌,沙溪镇六乡涌。在现场,他看着发黑发臭的水体,向身边的干部严辞发问。
彼时的中山,306条严重黑臭水体遍布城乡。群众用最朴素的语言形容家门口的河涌:有的像凝固的“芝麻糊”,有的臭到“发疯”。工业废水、生活污水、养殖尾水三股浊流直排河涌。河岸垃圾成堆,蚊蝇乱舞,沿河居民有条件的被迫迁居,没条件的终年紧闭门窗……当市委主要领导以“四不两直”方式暗访时,群众直言不讳:“我们已绝望,不知道你们行不行!”
板芙金钟涌一河两岸。(资料图)见习记者 张景天 摄
污水横流不仅撕碎了“岭南水乡”的诗意画卷,更在干部群众心中划出深可见骨的裂痕。这已不是简单的环境问题,而是关乎党群同心、关乎发展命脉的“生死战”。
面对如此困局,中山市委、市政府以壮士断腕的决心立下军令状:治水没有退路,唯有破釜沉舟!
常言道,“撼山易,治水难”。当真正解剖中山治水顽疾时,方知其复杂程度远超想象。这不仅是技术难题,更是系统性工程:1000多条河涌千差万别、纵横交错,河网生态复杂;生活污水、工业废水、养殖尾水多源头交织,低效园区更是堪称“万污之源”;地下管网错接混接如同“迷宫”,暗涵治理更是难上加难;与此同时,条块分割的治理机制,也让治水效果大打折扣。
由此,市委、市政府提出坚持科学治水、源头治水、系统治水、流域治水的总方针。先以“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定力,统筹市人大市政协、治水办、专家组等力量,部署用三个月时间摸清全市1041条河涌、1.9万个排口污染底数,做到底数清、情况明,找准问题、有的放矢。
工作人员利用检测器材对管网进行监控检测。(资料图)记者 余兆宇 摄
在此基础上,明确治水“两步走”目标,第一步实现不黑不臭,全面消除劣Ⅴ类水质;第二步通过长效治理,逐步实现秀水长清、鱼翔浅底。形成以“控源截污”为核心、“六污同治”的总体思路,协同推进城镇生活污水治理、农村生活污水治理、厂区改造、小区雨污分流、农业面源治理、城市面源治理,实施“一流域一策”“一河一策”。
一场“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治水攻坚战,在中山全面展开。
审计“亮剑”
一场刀刃向内的自我革新
当治水铁军全线挺进攻坚战场时,一场刀刃向内的自我革新亦在同步展开。
面对群众对治水资金投入大、进度慢、成效差的强烈反映,以及信访投诉中暴露的违规竞标、非法转包、工程停滞等乱象,市委、市政府清醒意识到:若不根除廉洁风险与效率顽疾,盲目追求工程进度,只会酿成更大隐患。
就这样,审计风暴开始席卷中山治水领域。
东区街道大小鳌溪排洪渠施工现场,施工人员正在铺设渠管。(资料图)记者 余兆宇 摄
在全市16个治水项目全部完成招投标工作、部分施工队已进场施工的情况下,市委、市政府顶住巨大压力、果断叫停全市治水工程项目,对全市已招标施工的治水工程开展全面审计,重新估算招标合同、修编未完工项目的可研方案,大幅节约财政资金,切实做到“投一分钱见一分钱效果”,优化治水技术路径。
市纪委监委重拳出击,严肃查处了一批治水领域的工程问题和贪腐个案,市审计部门全程参与治水过程中的研究决策,通过多途径、最严格监管,推动治水工程审计、巡察常态化制度化。
2021年12月17日,市委书记郭文海约谈全市水污染治理工程项目负责人,明确指出水污染治理工程项目推进中存在的问题,要求各中标单位迅速整改,与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人民同心同向,高质量完成治水任务。
经过几年的努力,白石涌变化很大,河水也变得清澈了许多。(资料图)记者 余兆宇 摄
从查纠整改到督查督办,从部署落实再到长效治理,中山治水始终传递着鲜明信号:宁可稳中求进,也绝不接受低效投入或虚假成效,任何劳民伤财的官僚做派、形式主义都将被坚决抵制;必须将斗争精神贯穿治水全周期,全力打造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廉洁工程、高效工程、精品工程。
通过审计整改,中山组织了一批专家力量研究治水技术路径,进一步明确治水目标,全面优化治水方案,以精准施策实现治水效能与廉洁指数双提升。
精准施策
以“六污同治”破解千河之困
纵观中山,蜿蜒密布的河涌是城市的血脉,也是治水的战场。面对上千条问题各异、污染交织的河涌,“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老路显然行不通。中山的破局之道,在于以“系统治水”的理念,布下一张斩污源、通经络、活水系的综合网络。
南朗街道水务事务中心主任王华煜至今仍记得,三年前当他第一次见到大溪河时的情景:河道重度黑臭,河面垃圾遍布。“这要怎么整?”“根本不可能!”王华煜的第一反应,也是在场不少人的心声,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南朗生态补水湿地项目。(资料图)南朗街道水务事务中心供图
据了解,大溪河流域居住着近万名居民,每天产生约1600立方米的污水。这些污水主要来自流域内的32家工厂、3个自然村、1个社区以及3个住宅社区,污染来源主要为居民生活污水、工厂废水以及河道内黑臭底泥造成的内源污染。
为更好地治理这些类似大溪河的河涌,中山把治理重心从“水”转到了“污”上,形成了以“控源截污”为核心、“六污同治”的总体思路,协同推进城镇生活污水治理、农村生活污水治理、厂区改造、小区雨污分流、农业面源治理、城市面源治理,实施“一流域一策”“一河一策”,确保治一条成一条。
大溪河涌岸线焕然一新,成为了一条绿色生态长廊。(资料图)记者 缪晓剑 摄
在这一思路的正确指引下,大溪河整治工程稳步推进,目前水质已明显改善。根据近几个季度水质监测结果显示,大溪河已稳定在“不黑不臭”水平,水质达到Ⅳ类。南朗街道也借此契机对大溪河上游的南朗村废品收购站片区(南朗街道首个自愿拆除的工改项目)进行了提升改造,通过全面清理该片区违法建筑,有效解决该片区脏乱差、环境污染等突出问题,释放100多亩土地活力,提升乡村发展潜力。
大溪河的蜕变,正是中山系统治水战略的生动注脚。面对全域性水污染难题,中山坚持以改革思维突围破局,坚决打破“九龙治水”,一方面,成立水污染治理指挥部,市委书记、市长担任双总指挥,下设水污染治理办公室实体化运作,统筹全市水污染治理“一盘棋”。另一方面,23个镇街均成立流域治水专班,由各镇街书记担任流域长,镇长和市直相关部门领导担任副流域长,建立市镇一体共担主体责任机制,实现市镇高效联动、跨镇流域共治。
2022年5月,中山启动治水大兵团作战,进一步压实镇街对治水质量、速度、安全等监督主体责任,一手强激励,一手强约束,全面激发各参建单位的积极性。同时,织密一张覆盖全流域“治、调、防、救”的水网,全链条智能化监测中心城区污染排放、管网运行、污水处理和防洪排涝情况,实现智能化实时监控管理和流域设施的科学调度,发现问题实时派单,限期响应,稳固治水成效。
治水突围
斩断黑臭水体的“产业病根”
打好水污染治理攻坚战,中山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治出环境改善、水清岸绿的新成效,更在于推动产业绿色转型升级,实现经济与环保的互利共赢。
2023年12月,在2023年度村镇低效工业园改造升级暨水污染治理两大攻坚战总结大会上,市委书记郭文海掷地有声:“两大攻坚战是中山高质量发展、现代化建设的胜负手,是中山推进‘百千万工程’这盘大棋的关键一子。落好这一子,中山高质量发展、‘百千万工程’满盘皆活;落不好这一子,必将满盘皆输。”
阜沙镇横迳涌一河两岸风景优美。(资料图) 记者 缪晓剑 摄
这既是一场生态保卫战,更是一场发展突围战——唯有斩断黑臭水体的产业病根,才能激活高质量发展的绿色动能。
在这场治水与产业升级的协同攻坚中,沙溪镇的创新实践提供了鲜活样本——通过将城市治理与水污染治理有机融合,该镇溯源而上整治岸上“散乱污”,让“工改”“治水”实现“1+1>2”的效果。
其间,沙溪镇以“工改”开路,大力开展“三清三拆三整治”,拆除低效土地“违建”面积逾43万平方米,一大批违建布碎市场、洗水厂成为沙溪历史;同时,大力加强涉水企业的监管,立案查处多家违规排放企业,从而大幅削减了工业污染的源头。此外,沙溪镇还将“工改”延伸至“农改”,通过推进鱼塘、农田的集约化、规模化经营,全面规范田间管理,成功引入了现代化农业产业项目,为绿色农业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治理后的沙溪镇团结涌水清岸绿。(资料图)记者 缪晓剑 摄
水污染问题表现在水里,根子在岸上。低效工业园聚集了全市超三分之二的生产排污企业,是水污染主要源头之一。三年多来,中山市协同推进低效工业园改造和水污染治理,重点整治污染河涌流域邻近的低效工业园,累计拆除整理超4.8万亩低效工业用地,其中,重点污染河涌流域邻近的低效工业地块706个、涉及用地面积1.7万亩。
同时,推动建设25个环保共性产业园,将同一产业链的涉污环节集聚起来、统一处理,预计超2500家污染企业将实现集聚发展、高效治污,废水排污口数量以及COD排放量也将大幅减少。
全民共治
以群众满意度丈量治水成效
“治水成效好不好,老百姓说了算。群众满意才是‘金标准’。”市委书记郭文海这句话,道出了中山治水的核心密码。在这场全民参与的治水战役中,中山始终把群众满意度作为丈量成效的“水位尺”,用真情换理解,以实干赢信任。
“阿叔,您有空吗?我们在施工现场发现了一些问题,可以辛苦您协助生产小组组长、网格员进行监督吗。”在东凤镇西罟步村,治水工作组将动员群众、进村宣传作为工作重点。一方面,他们会在每个片区和生产小组配置小型喇叭进行宣传,另一方面,村“两委”和治水工作组的工作人员会利用下班时间,挨家挨户派发宣传单张并进行口头宣传,确保每位村民都能及时了解工程的意义和进展。
正在进行沉井施工作业的工人。(资料图)见习记者 张景天
与此同时,在施工开始前,施工方和村“两委”还会积极配合,在施工要塞点实行早晚高峰的交通疏导,对村民的农房进行前期检测,做好详细记录。施工过程中,他们也会不断跟进,及时采取保护措施,切实保障村民的住房安全和减少施工带来的交通不便。
这一做法不仅收获了村民的理解支持,更激发了大家的主动参与热情。在村里实施的治水项目中,许多工程细节和非特殊工艺环节,都有村民自愿担任“监督员”。
事实上,不止西罟步村。在中山市委、政府的坚定领导与高效统筹下,全市的干部、群众以及企业家们齐心协力,共同营造了共建共治共享的良好氛围。基层党组织深入村户开展治水宣传,耐心细致做好沟通解释,引导群众克服暂时不便、积极配合治水工作。社会志愿者积极行动,通过“河小青”巡河护河、“护河我先行”等特色活动,成为治水战线的一抹亮色。
治理后的坦洲镇安阜涌。(资料图)见习记者 张景天 摄
为确保工程质量,中山还创新建立“村民监督协调员+四方举牌验收”的监督管理机制,发动群众全过程参与方案设计、工程监管、项目推进、竣工验收,相关经验做法得到肯定和推广。
从干部入户送“治水锦囊”,到村民主动当“工程监理”;从淤泥堆出滨水绿廊,到尾水浇灌出片片花海——当治水成效写在群众笑脸上,这幅人水和谐的画卷才真正有了温度。
碧水攻坚
擘画岭南水乡新图景
2025年3月21日,中山高规格召开“百千万工程”美丽河湖保护建设工作会议,吹响了从水污染治理向美丽河湖保护建设进军的号角,动员全市上下深入实施美丽河湖保护建设十大工程,全力建设“百千万工程”美丽岭南水乡。
如何在新时代背景下实现生态价值与经济价值的双赢转化,成了摆在中山面前的新命题?为此,中山再亮“组合拳”:通过“控源截污提质”“生态修复增效”“水岸经济赋能”三大行动,力争2025年底基本消除黑臭水体,劣Ⅴ类河涌控制在30%以下,并完成全域近300条河涌生态清淤,打造大湾区“水清岸绿、鱼翔浅底”的生态标杆。
整治后的金钟涌。(资料图)见习记者 张景天 摄
这一系列举措的成效,在五桂山桂南村得到了生动体现。在这里,总长度约3公里的沙爷河,在整治前也曾是劣V类水质,如今水清岸绿、鱼翔浅底,一跃成为游客远近悦来的戏水打卡点。
据五桂山水务事务中心主任张子浩介绍,近年来,五桂山街道结合沙爷河治水成效,深入实施“百千万工程”,大力推动沙爷河所在桂南村生态农业、自然教育、民宿餐饮、文化艺术等农文旅产业融合发展,桂南村成功入选广东省首批“百千万工程”典型村,创建国家3A级旅游景区。
优美的生态环境还聚集了旗溪香草生活农场、木子百草园、跃骏云步骑仕会、棋乐香草朴门花园等18个农文旅创业项目,为桂南村带来了人气、名气与财气。
当碧水清流化作乡村振兴的“幸福密码”,中山正以“水经济”为笔,在百千万工程的画卷上续写新篇。相信不久的将来,中山将以全新的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清澈的水体、葱郁的河岸、繁荣的水岸经济,将成为中山新的城市名片。
【统筹】吴森林
编辑 陈雪琴 二审 朱晖 三审 向才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