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书院教授姜广辉做客香山书院,带你走进《诗经》的世界
栏目:推荐 来源: 记者 颜子怡 实习生 黄嘉仪 发布:2025-07-07

岭南盛夏,绿影婆娑,榕荫如盖。7月4日,位于古香林公园的中山市香山书院又迎来一场文化讲座,来自湖南大学岳麓书院的姜广辉教授开展了题为“《诗经》的人生启迪与审美情趣”的中华经典专题讲座,带领听众一同探索这部千年经典所蕴含的人生智慧与美学价值。

岳麓书院姜广辉教授开展了题为“《诗经》的人生启迪与审美情趣”中华经典专题讲座。记者 王云 摄

讲座伊始,姜广辉介绍了《诗经》的基本概况。《诗经》是中华原典“六经”之一,在先秦时期,《诗经》是排在“六经”最前面的,从汉代刘歆开始,《周易》才作为“六经”之首。《诗经》在先秦称《诗》或《诗三百》。后人对《诗经》进行编辑整理,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在西周,《诗》被作为王官之学的首选教材。《礼记·王制》说:“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四教”中,《诗》被排在第一位,凸显了《诗》的重要地位。

《诗经》的四大特性

姜广辉将《诗经》总结为四大特性——史诗特性、情感特性、价值特性和文学特性。

各民族在文明初启之时,差不多都有其民族史诗一类的东西。《诗经》可以说是一部史诗,《国风》部分再现了西周至春秋中期各诸侯国民众真实的情感生活。《大雅》和《颂》颂扬了其先祖艰苦创业的功绩。《大雅》中的《文王》《绵》《公刘》《皇矣》等篇,是周族的史诗。从这个意义上说,《诗经》构成了一部史诗式的诗。

《诗经》的情感特性,在于原始、质朴的先民情感。《诗经·国风》反映的是里巷田野、匹夫匹妇的悲欢怨怒之言,这样的作品之所以能与帝王圣贤的格言大训并列为经,关键在于它是人们质朴、真实情感的艺术反映。就像董仲舒说:“诗道志,故长于质。”苏舆也说:“诗言志,志不可伪,故曰质。”姜广辉感叹,到现在为止,我们仍把《诗经》作为“经”,而不是艺术成就更高的唐诗宋词,正是因为《诗经》是原始质朴样式的诗歌。

西方德国哲学家伽达默尔说:“那时的时尚是,一个人必须诉诸荷马才能证明自己的全部知识的正确性,正如基督教作家诉诸《圣经》以证实自己知识的正确性一样。”在中国先秦时期,《诗经》也有类似的情形,各诸侯国的卿大夫们在外交场合频繁引诗、赋诗,这也是考验他们的文化素质和外交能力的重要标志。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先秦儒者著书动辄引用《诗经》,约2200字的《大学》12处引用《诗》,3500字的《中庸》16处引用《诗》,由于《诗经》所具有的这种权威性,所以古代儒家一直重视阐释它所蕴含的价值观。

《诗经》的文学特性更是独树一帜。作为中国诗赋之祖,《诗经》虽然原始,却得天机之自然。在中国诗歌史上有一个从四言诗到五言诗,再到七言诗的发展主线。《诗经》兼有杂言,但基本是以四言为主,四言诗节奏鲜明,有音韵美。《诗经》的四言诗还影响后世曹操、陶潜、嵇康等人。

《诗经》的人生启迪

关于“生命”,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人如何度过有意义的生命?《诗经》关于生命问题,有过深沉的思考,首先是认为“生命”短暂。姜广辉以哲理诗《曹风·蜉蝣》为例,说明《诗经》如何引发人们对生命意义的深沉思考。《曹风·蜉蝣》中写道:“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这首诗以蜉蝣起兴,来写人生的困惑,蜉蝣朝生而夕死,成为生命短暂的象征。这也引起哲人关于生死问题的思考,因而有佛教、道教、宋明理学关于心性问题和生死问题的探索,也成为后世文人咏叹的常用题材,反映在文学上则出现普遍的“生命苦短”的感叹。

姜广辉又列举了多位名人笔下的蜉蝣。西晋的傅咸在《蜉蝣赋》中写:“育微微之陋质,羌采采而自修。”蜉蝣虽然生命短暂,还会修饰华丽的羽翼,给人以美好的感受。阮籍在《咏怀诗》第七十一中写道:“生命几何时?慷慨各努力。”木槿花、蟋蟀、蟪站、蜉蝣等生物,虽然生命都很短暂,但都各自展现出自己的色彩和声音。苏东坡在《赤壁赋》中感慨人生如蜉蝣之短暂,个人如沧海一粟之渺小。既然人生短暂,人世间的荣辱、得失、忧乐便不足为念了。这便是《诗经》带给我们的第一个人生启迪——生命短暂,但可以积极向上地去生活。

第二个人生启迪,是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终。《大雅·荡》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大意是说,凡事都有开头,但很少能到终了,多用以告诫人们为人做事要善始善终,即“立身行道,终始若一”。“善始”就是“良好的开端”,这是比较容易做到的。“可是在许多时候,人们往往会因为日后成就的获得、地位的升迁、环境的变换、享乐的诱惑等,而改变初衷。”姜广辉说道,“因此,有‘良好的开端’,未必有‘良好的结局’。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没有将‘善道’坚持下去。”

第三个人生启迪,是做人做事要小心谨慎。《小雅·小旻》中写“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是一种处事态度,若我们奉行这样的处世态度,对于国家而言,不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害。这句话不仅被后世当作明王贤哲所应有的处世态度,也成为士大夫修身处世所遵循的原则。姜广辉以《左传》的故事为例,说明此理。《左传》载,鲁僖公二十二年,鲁国的邻国邾国讨伐鲁国。因为邾国比较小,军事实力也不强,所以鲁僖公很轻视它,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便欲出战。臧文仲劝谏说,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国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以备不测,就算是军队再强盛,也不可靠。他并引《诗》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以此来劝谏鲁僖公。鲁僖公不听,亲自率军与邾人交战,结果鲁国军队被打败。邾人还获得了鲁僖公的盔甲,把它悬挂在邾国的城门口,以侮辱鲁僖公。文天祥说:“天祥自筮仕以来,战战兢兢,不敢有一毫自肆。”这也充分说明,为人要小心谨慎。

《诗经》的审美情趣

《诗经》的审美情趣首先体现在意境之美上。所谓“意境”,是作者通过一系列物体写出来的一种感觉,如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一句中,枯藤、老树、昏鸦就是客观意象,而构造出来的那种凄然的感觉就是意境。意境能引起人的美感,姜广辉认为,《蒹葭》是《诗经》中意境最为独特,也是最美的诗之一,其意境是极朦胧虚幻。王国维也曾说:“《诗经·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

《蒹葭》一诗的景色、人物都写得很虚,追寻的原因也未提及,所以很难将它与现实的事件对应起来。但正因为如此,此诗本身中已经生成为一种意象,一种人生的情怀。诸多类似的情境,都能够在这首诗中得到再现,如追求恋人而不得,追求理想而不得,追求某种顿悟而不得等等,都可用此诗的意象来作比喻。“这世间,最美的东西都是不可追寻的。也正是因为它的不可追寻,才承载了各种幻想,幻化为各种美的意象。”姜广辉还引用了闻一多先生的话:“我们很难确定它究竟是招隐还是怀春,只觉得它百读不厌。”

《诗经》的审美情趣还体现在思恋之美上。古诗中描写思恋之情的有许多: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诗经》中有一首《子衿》,情感真实,诗句优美,思念悠悠。《子衿》内容如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是一首爱情诗,描写了一个女子在城楼上等候恋人的焦灼心理,姜广辉对这首诗作了深入分析。姜广辉认为,《子衿》一诗道尽了女子对恋人的满腔思恋之情,情感非常真实,诗句也非常优美,女子等待恋人时的焦灼情状宛然如在目前。这种艺术效果的获得,在于诗人在创作中运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写。心理描写手法,在后世文坛已发展得淋漓尽致,而上溯其源,本诗已开其先。

感恩之美也是《诗经》的审美情趣所在。古人有“苞苴之礼”,“苞苴”指馈赠鱼肉瓜果等物品时,用茅草等加以包裹,“苞苴”实际是礼物的代称,“苞苴之礼”说的是人们之间相互馈赠礼品。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人们交往时往往互相馈赠礼物,传达情谊。馈赠的意义并不在于物品本身,而在于调节与和谐人际关系。

姜广辉分享了诗歌《卫风·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首诗三章反复都在说同一件事:你赠给我果子,我回赠你美玉,虽然回赠物品的价值远在前者之上,但它并不仅是一种回赠,而代表了自己对对方情意的珍视。薄来厚往,回赠东西价值的高低具有象征性的意义,这也正说明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生活哲理。

讲座最后,姜广辉总结道,《诗经》305篇,反映了上古华夏社会各个阶层方方面面的精神生活。在春秋时期以前,只有《诗经》《尚书》等几部成文典籍,《诗经》是当时人们引用最多的经典。因为《诗经》集中了上古时期人们的智慧,蕴含丰富的哲理,先秦时期人们尤其喜欢引用《诗经》,就像古希腊人特别喜欢引用荷马史诗一样,《诗经》在当时起到了核心价值观的作用。所以无论在先秦,还是在后世,《诗经》在中国文化中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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