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今这个时代，走进书店、机场，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心理励志书，还有大堆的心灵鸡汤。洗脑式的炮轰令人疲惫，成功的教条叫人反胃，那些标榜能改变我们一生的书，更是让人觉得不切实际。我觉得，这些书改变我们的往往就那么一刻钟，看的时候深以为然，大呼妙哉，痛下决心，必将改变；转而合上书，又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睡懒觉、不淡定、汲汲功利蠢蠢行动。

但是，读《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却没有这些感觉，它不逼你接受或不接受，它讲着名叫苏格拉底的加油站老头和男主角丹的故事，你听或不听完全自由，你看着他们神奇的旅途，或者开怀大笑或者啧啧称奇，不知不觉故事结束了，你才会惊奇地发现，它该告诉你的东西都已经深深地烙进你的脑中。

应该承认，作者丹·米尔曼是一个非常会说故事的人。在这本半自传体小说中，他活灵活现地创造出三个让人一看就难忘的角色：一是代表作者本人，也同时代表无数对世界迷惘的年轻心灵，渴望了解存在的终极意义；二是那位荒诞有趣，却时时句句真言、灵光涌现的深夜加油站的老工人，也就是作者昵称的苏格拉底，他视之为上师；第三位人物是古怪精灵的女友乔伊，代表着作者失落了一半的灵魂伴侣。

活在当下，感受当下，不被固有成见束缚，体验当下。这几句话也许简单到穿耳而过，留不下痕迹，但仔细体思考，发现生命的意义其实就是如此。我们所生活的，不过是正在消逝的这一秒——这就是作者想要表达的主要思想。

一口气读完这本书，让我更诧异，或者更感兴趣的是整本书中的中国文化元素。这本写于上世纪60年代，在全世界畅销了30多年的西方经典之作，其中竟然蕴涵了大量的中国文化，甚至可以说，作者融会贯通地用西方的表达方式、东方的智慧来讲述一个关于人类存在的故事。

首先，是书中有大量的中国古老文化的元素，有道德经、孔子的许多理论，有中国古老的医学理论、武道理论，作者巧妙地运用到了老人与丹的对话之中，而且毫不生硬，顺滑如水。

其次，是运用了许多中国传统哲学文化的典故，譬如：庄周梦蝶、塞翁失马等等，还有许多中国的茶文化、中草药、中餐的烹饪、太极、禅定等元素，点缀着整部小说。

再次，许多的佛学思想，贯穿于小说之中，包括六祖惠能的禅宗“顿悟”等。在小说的结尾高潮处，丹带着困惑走入荒野，这时苏格拉底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带着他走进了生死边境的心灵大门。在黑暗中他终于死去，化为尘土，滋养万生，随风飘散，无处不在。在醒来之时，他找到万物之源的宁静与喜乐。“我便是万事万物，万事万物就是我。”——这些，不都是佛的境界吗？

当然，小说里也借鉴了许多西方的哲学思想，但是，整个思想脉络都在泛着东方文化思想的光辉——这也是让我感到无比自豪的地方。忽然，我想起了英国哲学家罗素曾讲过的一句话：“要解决西方现代文明中的种种弊端，唯有在中国文化中寻找答案。”

是啊，我们的文化自信，似乎在探索科学与民主的道路上逐渐遗失了。我们许多地道的中国人，对自己本国伟大的文化财富连略知一二都谈不上，而此书的作者，一个美国人，却对中国文化了解、感受、收获的都比许多人多。想到这，只能用书中老人苏格拉底的话来说：“很多人不仅并未真正活着，连怎么活着都不知道。”

因此，文化的自知、自省、自信，当是民族崛起的重要因素，这点，也是我读完这本书之后的最大感受之一。“放掉心智，才能恢复知觉。”也许，我们真的需要这样一个过程。

（写于2016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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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黄学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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