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雨染荠菜肥

“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时光的列车碾过严冬，随着惊蛰的一声春雷轰隆隆地驶入春天。田野上，绿绿麦苗披上盛装；杏花开，李花白，田间地头，一簇簇野菜露出头来，带来春天的美味。

也许是从农村出来的缘故，我对野菜有种割舍不掉的情感。我的儿时，正赶上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每年的这个季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蔬菜基本只是窖中储藏的那些冒芽的白菜、糠心的萝卜，野菜自然成为人们餐桌上的重要补充。正像著名作家张洁所描写的那样，“经过一个没有什么吃食可以寻觅、因而显得更加饥饿的冬天，大地春回、万物复苏的日子重新来临了！田野里长满了各种野菜……”作为从农村长大的孩子，我脚底板沾满了故乡的泥土，也熟悉家乡大地上的一草一木。我的家乡在广袤的冀中平原，上天赐予了这里平整的土地，却没恩赐给人们丰饶的物种，可以食用的野菜，只有荠菜、蒲公英、苣苣菜、扫帚苗、马齿苋、野苏子等几种。而在这些野菜当中，最早发芽、味道最为鲜美的，非荠菜莫属了。

阳春三月，草色微青，杏花绽放，刚刚冒出头来的荠菜紧伏着地皮，叶片上涂着一层枯黄的保护色。一场冷雨，打落杏花，也滋润了干涸的土地。荠菜们终于不再羞涩，倏然起身，现出一簇簇新绿。荠菜，又名枕头草、粽子菜、三角草、荠荠菜、菱角菜、护生草等等，为十字花科，是人们十分喜爱的一种野菜。我国民间很早就有食用荠菜的传统，《诗经·谷风》中便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的文字。科学研究发现，荠菜不仅营养价值很高，还具有和脾、利水、止血、明目的功效，有很大的药用价值，是药食合一的上佳食材。传统戏剧《五家坡》中就描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王相府的三姑娘王宝钏，抛彩选婿，彩球被一个叫薛平贵的青年得到。但由于薛平贵出身贫贱，他们的婚姻遭到了王相爷的强烈反对。王宝钏执意不从父令，被逐出家门，寄居于郊外的“五家坡”，靠吃荠菜等野菜度过了18个春秋，终于与征西归来、成为西凉国王的薛平贵团圆。这不失为关于荠菜的一段佳话。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会儿农村的孩子个个懂事，放学后不用大人嘱咐，便三五结群背筐提篮，向广阔田野里奔去挑荠菜了。春天到田野去采荠，对孩子们来说，不仅是一项重要的“家庭作业”，更是一件非常有趣的“游戏”。

刚刚走出严冬的田野，生机勃勃，鸟语花香，风韵撩人，让人忍不住要撒着欢儿在土地上狂奔几遭。那些散发着诱人馨香的荠菜，就在脚下的土地上，就在散发着杏花香味的果园中。孩子们睁大了眼睛，遍地寻宝，尤其是长在杏树下、被花泥簇拥着的那些荠菜，显得格外肥硕。嫩生生的荠菜，在艳阳下挥动它们绿色的手掌，仿佛在向人们招手致意、表示欢迎。孩子们一边嬉戏，一边挖荠菜，不时地抬头看看从头顶叽叽喳喳飞过去的小鸟，树上绽开的杏花和蓝天上白色的云朵。伴着夕阳余晖，孩子们各自回家，大人们把荠菜洗干净，用它包饺子、蒸包子，做玉米菜团子、熬菜粥，随着升起的袅袅炊烟，村子溢满荠菜的香……

小楼一夜听春雨，又闻田间野菜香。我不由在想，“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情景久已不见，而故乡的土地上，不知是否还有采荠的孩子？闭上双眼，在我脑海的镜像里，仿佛杏花雨中，又出现了那一个个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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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