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的岁月,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古城墙,韩公祠,以及那些人和事,原以为早已尘封在记忆里,却不料在阿定休假到珠海,并约我到南朗相聚时,忽然又浮现在心头。
那天下午,我和同事阿建去石岐办事,忽然接到阿定的电话,说到了中山南朗,并约我晚上一聚。我说好,便叫阿建开车陪我去南朗,并通知同学阿华,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当我到达南朗时,阿定还在孙中山故居参观,我和阿建便来到崖口海边消磨时间。咸风自伶仃洋来,吹动红树林的绿浪,远处飘来烤海鲜的香气,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市集声。我与阿建沿堤漫步,脚下是粗砺的沙石,眼前是苍茫的海天。远处,海鸥掠过水面,发出孤寂的鸣叫。多年未见,阿定过得怎样?
阿定是我同乡,大学同窗四年,睡我下铺,经常一起打球,如今是否还像大学那般寡言少语?而阿华,虽相隔不过百里,却也几年未见,只晓得自他父亲几年前去世后,烟抽得更凶了。
二十五年前,我和阿定、阿华同年考进韩师中文系,同在一个班,甚至连学号也排在一起,因此,我们常相约去学院对面的古城墙听韩江的涛声,也常爬到笔架山上远眺东去的韩江水。恍然间,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如今,彼此都娶妻生子,是否还有当年的豪气?
夜,静静地降临。我们在南朗选了一个偏僻的农庄。农庄藏在荔枝林深处,旁边是一座矮山,山下有一条蜿蜒的小河,简陋却清净。阿定从屋里迎出来,笑容依旧,只是眼角有了细密的纹路。阿定胖了不少,但那双眼睛像一口古井,深沉而干练。我们握手拍肩,相视而笑。我知道,我们都在彼此的身上寻找二十多年前的影子。阿华叼着烟,比以前瘦了,也沧桑了,手指泛着尼古丁的淡黄。
记得湘子桥的月光吗?阿定忽然问。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我们常溜出去,喝着一块钱一杯的果汁,沿着湘子桥漫步至古城墙。月光洒在江面,碎银一般。我们趴在桥栏上,摸着桥上的铁牛畅谈理想,仿佛世界都是我们的。阿华出身贫寒,却有书生气,说要写一部跟《鲁滨逊漂流记》一样出色的小说。阿定则立志考研,要做大学教授,只是考研未果,后来回乡当了老师,若干年后才考上公务员。
阿华带了家乡老酒,浓浓的香味飘满厢房。三杯落肚,话匣子便打开了。也许是职业缘故,阿定依旧话少。阿华倒是活泼,但说起近年生活,他欲言又止,烟雾缭绕在眉头,书写了生活的不易。
中年人的生活,已被各种琐碎填满。阿定说工作很不轻松,常常半夜都要出门。阿华做教员,面对的是越来越难管的孩子。我们都有了家庭,上有老下有小,房贷车贷,职称晋升,每一样都像大山一样压在身上。
若能回到二十年前该多好!阿华忽然感叹道,又点燃了一支烟。可是,回不去了,连湘子桥都变样了,只有韩江水依旧东流。我们举杯,怀念逝去的青春。杯盏碰撞间,我仿佛听见了时光碎裂的声音。
阿建要开车,未喝酒,便默默地为我们倒酒。散场时,他计划先送阿定回酒店,再送浩华坐车,然后送我回家。原以为就此别过,不料聊着聊着,中建竟走错了路,待发觉时,已是回我家的路。也许冥冥之中注定还要再聚一场,我们干脆一起坐车回了东凤,在和泰渡口旁找了个露天小酒吧。酒吧灯光昏黄,晚风轻轻地吹着我们的脸颊。
这时阿建终于放开了顾忌,举杯畅饮。“来,为你们二十年的情谊干杯!”他的豪爽顿时点燃了气氛。阿定破例说了许多话,阿华醉眼朦胧地念起父亲教他的童谣,阿建红着眼眶说,能见证你们的情谊,真是羡慕!
相聚终究是要散的。凌晨,我们找了熟悉的司机送阿定和阿华。临上车前,四个中年男人紧紧抱在一起,“兄弟,保重!”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湘子桥上的青春岁月。
车子发动,尾灯渐行渐远,消逝在薄雾里。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聚,唯有刻在年轮里的情谊,和湘子桥上的月光一样,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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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方嘉雯 二审 周振捷 三审 黄廉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