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宋代杨万里的这首《咏桂》诗,营造出一种超凡脱俗、空灵奇幻的意境。将桂花的起源与神秘的月宫相联系,仿佛桂花是来自仙境的仙品,而后描绘其香气在风中传播,使得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桂花,给人一种从仙境到人间的奇妙联想,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神话色彩的梦幻世界。
儿时的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每至金秋,满树的桂花如繁星闪烁,黄得耀眼,香得醉人。微风拂过,细碎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似一场金色的花雨,将小院装点得诗意盎然。我在老家的那些年,母亲常带着我,一起采摘那些刚刚绽放的桂花。采摘时,需要小心翼翼。稍微用力拉扯桂花树的枝条,那些桂花就会不经意地从枝头脱落,掉在地上。
我们轻拉枝条,细心采摘,轻轻放在竹篮里。那一朵朵小巧玲珑的桂花,娇嫩欲滴,色泽金黄,仿佛被阳光亲吻过一般。为避免浪费,母亲还会在树下铺上干净的布,带着我摇晃树枝,甚至会拿上长长的竹竿,敲打桂花树顶端的树枝,桂花簌簌落下。不一会儿,布上就积起厚厚的一层,如金色的绒毯。母亲挑选出最完整、最饱满的花朵,放在一旁。收集好的桂花,是制作桂花酒的上等原料。母亲制作桂花酒的过程,如一场庄重的仪式。她先将桂花仔细拣净,去除杂质,再把它们均匀地摊在竹匾上,置于阴凉处晾干。这期间,母亲总是一脸专注,动作轻柔,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桂花,而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晾干后的桂花,被放入透明的玻璃罐中,接着倒入香醇的白酒,再加入碾碎的冰糖。
我守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忙碌。偶尔,母亲会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冰糖,塞入我的嘴里。她告诉我:“冰糖的甜能中和白酒的辣,是给桂花酒增添甜蜜的魔法呢……”玻璃罐里,稻谷酒慢慢将桂花和冰糖淹没,罐子中的景象如梦如幻。母亲用力地拧紧盖子,将装满希望与爱的罐子密封好,存放在阴凉的角落,等待时间赋予它神奇的变化。
等待的日子里,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时不时跑去看看那罐桂花酒。母亲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别急,好东西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起初,酒液清澈透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染上淡淡的金黄色。我把鼻子凑到罐子的边沿,好像嗅着那股诱人的香气,想象着它入口的滋味。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母亲说:“桂花酒可以开封了。”
母亲打开盖子,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给父亲斟上一杯,柔和的灯光下,酒液呈现迷人的淡琥珀色,轻晃酒杯,光影闪烁。父亲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好酒,这才是秋天的味道。”我缠着父亲,也想尝尝。他用筷子蘸了一点酒,点在我的舌尖上。瞬间,辛辣与香甜在舌尖交织,桂花的香气在口腔中绽放,刺激又奇妙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咋舌。看着我的模样,父亲和母亲都笑了。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母亲离世已经六年了,但她制作的桂花酒的味道,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每到秋天,我都会斟上一杯桂花酒,坐在窗前,望着那轮明月,细细品味。这一杯桂花酒,承载着的是秋天的味道,更是母亲对我的爱,以及那些无法忘怀的岁月。
且饮一杯桂花酒。我仿佛穿越时空,与母亲再次相聚,让这份醇厚的香甜,在生命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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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方嘉雯 二审 周振捷 三审 黄廉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