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媚||不抵家山一盏灯(情愫/散文)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洪媚 发布:2024-03-27

这个春节,回到生我养我的高车头村,粤西山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子。

村头那棵高大的龙眼树,老屋前的黄皮树都不见了,村里的旧宅老屋也都被一幢幢两至三层的精致小楼房替代,袅袅炊烟已是旧时相识。寥寥几间还没拆的破瓦房不是塌了屋顶就是崩了墙角,长满青苔和荒草,倔强而落寞地缩在新楼房边,无人问津。村中心那口大鱼塘被废弃多时,不由想起鱼塘冬捕情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鱼塘清澈透亮,鱼儿快乐嬉戏,时而跃出水面。冬捕吉日可是全村的大事,全村人围在鱼塘边,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呼着号子拉网围捕,一网上来,鱼跃人欢,尤其是孩子。每家按人头分鱼,不用说,晚上全村飘着浓浓的鱼香味。至于石舂屋、碾米机房、豆腐磨房,早已隐入尘烟,成为村中老一辈人的记忆。

这些年,高车头村变得越来越新,时光几乎抹去了村子所有的旧迹,往昔的模样越发无迹可寻。

落日时分,与堂妹们奔向弓湾河,这是我记忆的原点,只要走向弓湾河,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那些记忆全涌上脑海里。山衔落日浸寒漪,一湾碧水映晚霞,落日像一个巨大的蛋黄贴在连绵起伏的黛青色山腰上,似乎在等我来,迟迟不肯落下。经整治疏浚后的河道一路蜿蜒,河水清澈见底,河床沙子洁净柔软,踩上去十分舒服。落日熔金,余晖洒在屋舍、田野和竹林上,镶上一道道金边,一河两岸俨然一幅水墨丹青,人罩在落日里也尽显柔美。山水有情,风物有意,山川河流尽在眼前,大自然的一切触手可及。极目四望,深深呼吸,我仿佛变成了弓湾河里一条自由畅快的鱼儿。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只要弓湾河还在,故乡的根和魂就在。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当我以中年的眼光重新审视高车头村,才发现我的村竟然有如此唾手可得的绝美风光,有这样淳朴敦厚的父老乡亲,心生眷恋和乡愁,而年少时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想的尽是如何逃离。

清代诗人蒋士铨在《岁暮回家》中道:“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嚷嚷着不回家过年,要“断亲”时,我们兄妹仨仍是对回家过年有执念并认真过年的一代人。晚上,围炉煮茶,亲人闲坐,灯火可亲。暂时卸下一年来的忙碌与疲惫,我们仨围在母亲身边,听她翻来覆去的诉说,无休无止的唠叨,没完没了的叮嘱。搁以往我早已厌烦不已找借口逃离,如今听母亲唠叨竟成了最温暖最幸福的事。一年又一年,岁月把父母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尤其是母亲,整个儿被掏空被榨干般更弱小更瘦削更衰老了,一阵风都能吹起。三个子女都不在身边,母亲以孱弱之躯替我们扛起了本属于我们照顾父亲的责任,虽不用下地劳作,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照顾一个患糖尿病多年的老人并不比下地劳作轻松。面对父母的白发、苍老和疾病,还有孤独,我只有“低徊愧人子”,又怎敢开口“叹风尘”?我终于以中年之痛,游子之思学会了陪伴和倾听,学会了宽容与感恩,这就是回家的意义,团聚的意义。正如那句广为流传的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母在哪家就在哪,只有回到故乡,回到父母身边才觉是真正回家,才觉心安踏实。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抵家山一盏灯。”这盏灯始终照着我远行和还乡的路。

做了几天抢着帮母亲干活以弥补愧疚的乖孩子后,初五下午我再次离开村子,返城去做回大人,风雨中的大人。与全国同款后备箱一样,与全国同款妈妈一样,母亲把吃的喝的给我们仨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直到装不下。此物最故乡,此物最情深,一年一度的“妈妈牌”后备箱大赛,其实根本不用争不用卷,每个有妈的游子都是赢家。

越出走,越回望,或许,只有离开了故乡的人,才能拥有完整的故乡。此生我都在还乡,只是再也回不去心中的那个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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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方嘉雯  二审 周振捷  三审 黄廉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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