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克飞||八十多岁仍畅饮白兰地的他,曾与父亲共谱沪上传奇(交流/纪实)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叶克飞 发布:2024-03-19

武侠作家古龙与文坛前辈陈定山相识于一场饭局,前者曾在散文《盛宴之余》中记录此事:“那天我最高兴的是看到了陈定山先生,他的文章精简流利,不但有一种别人没法子学,也学不会的风格,有些句子简直就是诗。我本来只佩服他的文章,等我有幸识荆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的人比文章更可佩,更可爱。”

人老心不老的陈定山,很对古龙的性子。当时陈定山已经八十岁,所以那段时间为书画提款时常题“时年八十”。古龙写道:“能活到八十,已经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更值得骄傲的是,一个八十岁的人,还能有那么蓬勃的生气,那么健旺的生命力,望之仍如五十许人。”

陈定山的旺盛生命力,与他的人生经历有关。他一生未曾闲下来过,但又不是为生计而忙碌,而是纯粹为了兴趣。他也并非独沽一味,涉足领域极多,工于书画,兼善诗文,是现代书画家、美术史论家和文学家,还是民国时期的实业家,可算是既入世又出世。

陈定山是杭州人,本名陈蘧,生于1897年(一说为1896年),字蝶野,四十岁改字为定山。他家境殷实,从小衣食无忧。他曾回忆:“我的祖宅在瑞石山麓太庙巷口,相传是南宋韩侂冑的南园一角,因此颇具花木泉石之胜……”

就读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时,陈定山因兴趣不合而退学,随后步入文坛。他最先走的是鸳鸯蝴蝶派的路子,《怪指环》《欧洲各国宫闱记略》《嫣红劫》等都是言情小说。

1918年,他以积累的稿酬协助父亲创办上海家庭工业社,此后二十年一直担任副经理职务,致力于民族工业发展。社内产品以无敌牌牙粉等最为著名,行销全国。

无论步入文坛还是从商,陈定山都跟随了父亲的脚步。其父陈蝶仙堪称民国传奇人物,既是鸳鸯蝴蝶派代表人物,又是商界大佬。当年在上海滩,陈蝶仙与陈定山父子常被人比作大仲马与小仲马。

陈蝶仙可谓奇才,18岁时就有中华图书馆印行的一百零七回长篇小说《泪珠缘》问世。他曾是体制内中人,在镇海县担任知事。他发现海边废弃的乌贼鱼骨有磨齿作用,认为可用来制作牙粉,于是向上司申请经费以惠民,却被上司斥责为不务正业,结果陈蝶仙一怒去职。后来陈蝶仙创业,眼见日本“金刚石”牙粉垄断中国市场,便将当初念头转化为现实的“无敌牌”牙粉。

除家中生意外,陈定山还与朋友合伙在上海创办汉文正楷书局,在浙江东阳创办垦荒桐林场。尤其是桐林场的创办,体现了陈定山的家国情怀。当时正值上世纪30年代,陈定山眼见世道纷乱,民不聊生,便希望种植桐树以改善当地农民生活。这个计划虽然因为战乱等原因,最终未能见效,但桐林场所在的东阳定山却让父亲陈蝶仙心有所感,以“四十不仕,可以知止而后定矣”勉励儿子,还刻了一方有“定山”二字的印章送给他,从此便有了“陈定山”,后来更是以此名行世。

1936年,陈定山在杭州兴建蝶来饭店,选址清幽,装修极佳,宛若中西合璧的庄园,开张时更是请来当时红极一时的女明星胡蝶与徐来,两位大明星的名字刚好凑成“蝶来”。

抗战爆发后,陈定山曾担任上海市商会执行委员兼抗敌后援会副主任,也曾亲赴前线慰问抗日将士。上海沦陷后,他被日本宪兵逮捕入狱,所幸被朋友营救出狱,但出狱后仍受日本特务监视,家产也被日寇掠夺,只得暂时避居寓所,靠卖书画维持生计。

1948年,陈定山赴台,一直从事报业。1958年,陈定山迁居台中。1970年开始执起教鞭,在大学教授词曲课。1974年,他又迁居台北永和,自号“永和老人”。

陈定山一生著作等身,有诗词集《蝶野诗存》《醉灵轩诗集》《定山草堂诗二卷》《定山草堂外集》《萧斋诗存》《十年诗卷》《定山词三卷》等,更为知名的则是《春申旧闻》《春申续闻》,写旧日上海滩掌故。小说集则有《蝶梦花酣》《五十年代》《大唐中兴闲话》《春水江南》《骆马湖》《隋唐闲话》,以及号称“黄金世界三部曲”的《黄金世界》《龙争虎斗》《一代人豪》等。此外,从旧上海到之后的港台两地,他在各种报刊上所写的文字更是不计其数,大多没有结集成书。

陈定山的书画也极知名。早在上世纪20年代,陈定山就活跃于上海美术界,自己能画,鉴赏能力也出众。1947年出版的《中国美术年鉴》这样评价陈定山的画艺:“其笔墨于洗练以后转趋繁复,千岩万壑,气韵无穷,盖收子久、山樵、香光、麓台为一家。又身行万里,胸贮万卷,故能变化于笔墨之外。诗书雅度,醇然自足。吴湖帆尝称蝶野画,仙乎仙乎。吴子深云:‘吾平生于画无所畏,独畏定山,每一度相见,必有新意。’盖其造诣如此。”

终其后半生,陈定山都未能重返自己魂萦梦牵的杭州。1989年,陈定山以九十二岁高龄在家中安详辞世。

陈定山在《春申旧闻》和《春申续闻》中追忆一位位故人,在饮食中一次次思乡。正如古龙所言,陈定山的高寿和“不显老”,“绝不是‘健康食谱’的功效,定公至今犹健啖能饮,胜慨豪情,光射四座,我从未想到一个八十岁的人,还能有那么大的能量。我想那除了要有一份广阔的胸襟和乐观的态度外,还要有一份对生命、对人类的热爱,才能使一个人永驻青春。”

陈定山写吃,在当时高手如林的台北也堪称一绝。他曾在上海发起“狼虎会”,取“狼吞虎咽”之意,“发掘小吃馆子,是本会的唯一工作。”

陈定山的酒量也是文化圈里的一绝,即使七十多岁时,仍然大半瓶威士忌直接往嘴里倒。86岁时喝完白兰地这样的烈酒,仍可谈笑自如并现场作画。也正是这场面,让古龙当场惊呆。想来,古龙应该很羡慕这样的豪情并一心效仿,但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距离人生终点已经不远,酒是最大诱因。

世事往往如此,难逃阴晴圆缺。生命如此,情事也如此,陈定山曾经赠给古龙两副对联,嵌入古龙和其第二任妻子梅宝珠之名。一副是“古匣龙吟秋说剑,宝帘珠卷晚凝妆”,另一副是“宝靥珠当春试镜,古韬龙剑夜论文。”

得到这两副对联时的古龙,想必是极其自得的,与梅宝珠的感情也甜如蜜。可是,这段感情同样没能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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