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老李
老李很普通,普通得把他扔在街上就找不出的那种,老李也很不一般,他的手关节突出,老茧丛生,可是他又是一个白白净净的,说话细声软气的斯文人。
他是一个木匠,以前叫梓匠,现在叫木艺师,其实就是一个跟木头打交道的人,选中一根或大或小的木头,用尺子,刨子,凿子,铲子,墨斗等几样东西,通过开料、选料、开榫做卯以及组装等,就可以做出一件美轮美奂的木制品。
老李在沙溪康乐中路有个十平方左右的工场,按现在的话来说叫工作室。反正老李就整天埋头在他那一堆堆木头里,环境凌乱不堪,可是一点不妨碍他随手拿起不同的工具,在他的眼中,一切的凌乱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
老李被人称呼小李的时候在老家广东罗定就是一个农村的木匠,农闲时候走村落户跟父亲打下手帮人家打家具,打农具,虽说没几个钱落下,可是也能讨口饭吃,倒是20世纪80年代中,随着南下打工的人带回来的信息,传到长成半大小伙的小李耳朵里,不禁让他起了别样的心思,老父亲是熬不过儿子的,带他一起出去吧也放不下家里,刚好听说有个远房亲戚要走,就委托他在外地照顾一下儿子,那个黑脸的大个子一拍胸膛,就把小李从罗定带到了中山市的大涌镇,成为了家具厂的开料工。
毕竟小李是做过木匠的,做事灵活,属于干一行爱一行的,不到两个月老板就注意到他了,一家伙把他调到技术部,工资也涨了一倍。毕竟在那个年代,哪怕是懂一点技术或者懂一点文化的人都是香饽饽。
这下子小李可是如鱼得水了,一边从各地的老师傅那里手把手学习传统技艺,一边看书吸取文化知识,干了一年回家整个人脱胎换骨了,按他父亲的话“都变得快认不出来了”。
小李比较恋旧,一直干到五十岁,小李也变成老李了,他那个厂也从不到五十人的小作坊一直干到过亿元产值的大公司,老李也在中山结婚生子,买房安家了。据说他辞职的那天老板非常不舍,加他工资他不要,只是说要趁还能干几年,去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于是就辞职开了一个小小的工场,按老李的话,干自己喜欢的事,又没有压力,舒坦。
老李一般是这样的,上午十点钟喝完早茶,开门,要不继续干没完成的活,要不选一段木头,打量半天,勾画好了,用粉笔在上面画点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东西,喝两口茶,再修改,然后拿起凿子,右手拿起锤子,大力地毫不留情地凿下去,旁边的我看得目瞪口呆,生怕他用力过猛把木头给毁了,不一会,一个如意的大概形象就出来了,前后不到一小时,我吁了一口长气,问道:“老李,这么简单,那不是一天可以做几个?”他不屑地笑了:“几个?还要细雕,打磨,打蜡,光打磨就分刮磨和精磨。前面的开料,选料,干燥等等都不算工了?”我吃惊地问:“那你一个这玩意卖多少钱啊?”他报了一个数,让我吃惊不已。
下午买菜的时候我又经过他的工场,拐进去一看,老李在修一对蝙蝠,打了个招呼定定地看着他,老李有个习惯,他要先开口跟你说话你才能说,不然他会不理你,大概是怕别人打断他的思路。
过了十来分钟,他瞟了我一眼:“买菜了。”“嗯,还没好?”“没。”我们的对话永远是那么简单。
又过了几分钟,他把一个蝙蝠递过来给我:“看看,能否进得了你法眼。”
我接过来一看,手中的木头已不是木头这么简单,在老李的精雕细琢下已经从无形变有形,呆板变灵动,用鬼斧神工来形容绝不为过,我赞叹不绝。
我问正在惬意喝茶的老李:“你这样干还不如在厂里干,究竟为什么呢?”
老李抿了口茶说:“工厂里面都是机器,虽然打磨还是人,精美是精美,可是少了灵动,少了我们手艺人的灵魂,做了一辈子红木,还是想真正做点东西出来啊。你看,两个同样的蝙蝠,两个一模一样的雕刻,仔细看看,是不同的,这一下的刻工那一下的打磨,甚至呼吸都是会影响到成品的,你们根本看不出来,而我们可以,这就是乐趣。”他口中说着,眼底里的得意快要溢出来了。
我突然变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才问:“像你这样的人多吗?”
“有,据我所知,中山还有不少。”老李很认真地举着他的右手,伸出手指,那上面的老茧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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