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

“终于完工了！”何韵欢呼着，高举双臂，背部紧贴靠椅使劲地伸了个懒腰，脖子左右扭动紧绷的神经线。

一杯透着浓郁白色的鲜奶，装在玻璃杯中，递到了她的电脑桌前。

“韵儿，快把鲜奶喝了！累坏了吧，为这个剧本你都每晚待在电脑前。”母亲兴奋的激动口吻。

“妈，不累！这是我自己喜欢的兴趣！从小我就想着以后能成为韩剧《人鱼小姐》雅丽英那样出色的剧本编辑。”何韵仰着脸，边看着母亲，边喝着鲜奶，一种滋润的满足早已将她近几个月的疲惫感清空。

手机发出嘀嘀的声音。何韵拿起手机，回复了一下微信，想着好几个月都没时间好好刷手机，得好好放松放松。她边想着，边点开了微信朋友圈。手指划过屏幕慢慢下移，她看到了微时好友郑延更新的一条朋友圈信息“大女儿好日子”，并配上一张酷似郑延容貌的年轻女孩子的几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穿着红得夺目的龙凤裙褂，脸上是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浓妆艳抹，厚白的粉底与浓重的腮红都似乎无法掩盖那份稚嫩，透着一丝惨白。这一抹似曾相识的白，何韵怔了怔，思绪来到十八岁的天空。

何韵与郑延自小学起就是同班同学。在这个小镇上，她们两家仅相隔两条小巷。她俩家庭类似，父亲在外打着散工，母亲在内操持家务，照顾老小。家境的相似，及住所的邻近，她们一直都很要好。何韵的学习成绩优秀，郑延更甚，在班上的成绩总是稳居第一。她们总在一起探讨学业，且有个共同的偶像——《人鱼小姐》的雅丽英。郑延总说，以后一定要写出一部出色的剧本，拍成电视剧，让观众们重温百遍不厌的耐看。她们也一起约定，以后一定要考传媒大学，读编剧专业。

就这样，一直到高中，她们都互相激励对方，你追我赶，成绩一直居首。高三的一天中午，何韵做完了几道习题，想找郑延一块到饭堂吃午饭，这也是她们每天规律的作息之一，边吃饭边探讨今天的学业。一放学郑延就没了踪影，有同学说看到郑延的父亲在教室门口将她接走。吃完饭后，何韵用小卖部的电话往郑延家里拨了号码。电话里几声嘹亮绵长的“嘟——嘟——”音后，那头是郑延的母亲接听。她告诉何韵，家里来客人，就把郑延接了回来。

接连几天郑延都没来上学，高考已经临近。这天放学后，何韵特意到郑延家，想看看怎么回事。一进房间，她瞧见郑延眼睛浮肿，布满血丝呆坐在床上。

“郑延……”何韵轻唤了一声。

郑延回过神，看到是何韵，苦笑着扯了下嘴角，想打招呼，却没发出声音，眼角的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原来，郑延的哥哥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女方家要求拿出的彩礼，家里的积蓄远远不够。郑延的父母便做主给她找了户人家，收了聘礼，刚好与家里的积蓄凑齐了郑延哥哥的彩礼。

“郑延，咱们不是约好，要一起上传媒大学，当编剧吗！”何韵急了，她拽着郑延的手，猛地晃动着。

“我……真的没办… …法… …”郑延抽噎着，费劲地吐出了这六个字。它们就像钉子那般，深深地钉入何韵的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考终于结束。何韵迎来了她人生的新阶段——中国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就在这天，是郑延出嫁的日子。何韵在巷口，看到那一身红裙褂，与一张白如雪的脸庞。

之后，何韵进入了大学校门，学了她最爱的专业。有时，她也会想起郑延，与她一起成为编剧的约定。偶尔的信息联系，也随着何韵学业的繁忙，与郑延的柴米油盐，越来越变得稀少。

还有一次，何韵放假回家，在街上闲逛时碰到郑延，她身材臃肿，挺着个大肚子，短发乱蓬蓬，好些扎眼的白发已经生出来，遮住了原本乌黑的发丝。双手一边牵着一个女儿，以前秀丽的脸庞已经不复存在。双眼被疲惫占据，稚嫩早已殆尽，留下的是满满的沧桑与生活的痕迹。在她扭头发现何韵时，慌乱中腾出手扒拉了下紧贴脸颊的些许乱发，既紧张又高兴地与何韵寒暄几句。这边又下意识摸摸被女儿扯得皱巴巴的裤子上的口袋，怯怯道：“匆忙出来忘记带钱，本来应该请你吃顿饭… …”

何韵忙跟她说还要去拜访姑姑，不用客气了，等下次再聚，便匆匆走了。巧的一阵风吹过，沙子入了眼，何韵的眼眸有泪花闪烁。

眼前的那条朋友圈变得朦胧。何韵恍过神，点开郑延的头像，给她发过去一条微信：“祝妞妞（郑延大女儿的乳名）新婚快乐。”

不一会，郑延便连续发来几条微信：“谢谢！最近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抓紧啊，女人不能拖，早点生儿育女恢复快！”

… …

何韵蒙了，她回了句：“嗯嗯好的。”

突然，她又发过去一句：“郑延，你还记得自己当年的理想吗，当一名出色的编剧？”

将近有十五分钟，微信的嘀嘀声响起，是郑延发的：“为什么这么问？”

"经济学上有名为贫困代际传播传递的说法，想解开这一恶性循环链，最有效的途径就是教育。无法改变的过去，但至少，让后代多一个选择，不再只有婚姻这条路。"何韵迅速点着键盘，“你还有两个小女儿。如果愿意，她俩的学费都由我来承担，直到她们大学毕业。”

“还来得及吗？”这条微信是秒回。

“来得及！”何韵重重地打下了三个字。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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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