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春天

母亲，你知道吗，女儿回来了。这次，是在故乡的春天。

我想在故乡的土地上走走。走出村口，就是一片广阔的田野，菜花左一丛右一丛地开着，迎风摇曳，野花遍地是，星星点点地铺满田间，尽管现在干农活的村民不多，田里还是有春耕的迹象。

我的思绪来到了少年时跟着你干农活的春天。秧苗蓬蓬勃勃，该到插田的日子了，春天的风吹在脸上，绝对不像是母亲的手抚摸，我觉得没有半点诗意可言。你挑着秧苗走在窄窄的田埂上，脚下的泥泞湿滑，你提醒我：“踩着草走，不会滑倒。”来到田里，你把秧苗一把把抛进田里，一抛就是一道优美的弧线。我与你一起下田插秧，清冷刺骨的水里，一泡就是半天。我抱怨着累，时不时揉着有些酸痛的腰，你难得伸直腰，告诉我：“你好好读书，长大了就可以不插田了。”现在的我无田可种，可为什么我想回到那些跟你一起种田的春天？

春风吹过山冈，吹遍了故乡的每一个角落，整个故乡都绿了。你看那草绿油油的，树也冒出了叶尖，农作物才刚下地，年仅六七岁的我，提着一个小篮子，跟着难得有空闲的你去扯竹笋，捡蘑菇，顺便放那头比我还听话的小牛。你教我如何辨识蘑菇，你告诉我竹笋每天一大早会拱出泥土，你顺手采一把把野菜，腿短的我，人却调皮，不一会我便追着好看的蝴蝶走远了，野花多极了，杜鹃开得特别灿烂，迷住了我的眼；山里的鸟儿声声，拉走了我的心。待我感到四周一片静寂，四处不见人影时，便慌乱地唤你，你应着：“别怕，在这呢，在这呢……”我扒开树枝，回到你的身边。你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一只手帮我清理头发上衣服上的杂草，我现在还能记起你满是老茧手掌的温度。母亲，我现在就在我们经常采蘑菇的山边，松风阵阵，鸟鸣清脆，山涧水哗啦啦欢快地流着，跟数十年前都一样，可我却无处寻觅你的踪迹。我多想再次大声唤你，然后听到你“别怕，在这呢，在这呢”的回应。

母亲，我现在去地里好吗？这路，你走过了无数次，我也跟你走过无数次。小时候的我，你在前面用锄头挖一个个坑，我便在你身后放豆种，或者放菜秧，希望得到你表扬我乖巧的语言。一个春天的傍晚，我放学回到家，干活的你还没回家，我见天色欲雨，下意识地赶紧拿了斗笠和伞，只到半路雨就下了起来。干活的人都往家的方向跑，只有我朝着这块菜地跑。我觉得你就在这。转过一道弯，见你挑着一担猪草，在泥泞湿滑的路上趔趔趄趄地朝前走。我喊了你一声，你抹着顺着头发流入眼睛的雨水，大声应着我，叫我站在原地别走。我看着浑身湿漉漉的你，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你接过我的斗笠，说：“送什么伞啊，今天我出门匆忙忘记戴斗笠了，干活的人经常被淋湿，倒是你蠢，你不来只是我一个淋湿，现在两个人都淋湿了。”你的语气里似乎有些责备，但我却甘之如饴，我喜欢守在你的身边。

母亲，以前这菜地，一年四季有你打理，农作物蓬蓬勃勃，现在却荒草萋萋，没有半点生机。故乡山沉默，水也静默，偌大的旷野中，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影在劳作。我找啊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我想找的背影。

我在故乡度过了二十余个春天，你的头发由黑变花白到全白，我就在你无声的劳作下，安然跨过孩提和求学阶段，然后到了遥远的异乡。

故乡，我一步步越走越远，已经找不到母亲，再美的风物也只留在回忆里，在每一个春天以及每一个母亲节，都扎堆来到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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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