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平||住在心里的房子(世说/散文)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作者:朱小平 发布:2023-02-10

踢房子

小时候,我们在绿堤边上打猪草、看牛、放湖鸭,不知是谁发起一声“邀”喝:“咱们去踢房子吧!”

我们就一起扔下手中的镰刀、牵牛绳、赶鸭长篙,纷纷爬上堤,在坑洼堤路上,择一小处平地,用一截枯枝,在泥沙路面划上左右相等的方格房间,中轴线出头,封为房顶。掏出口袋里的那串螺蛳盘珠,抛入第一格,从房顶起步,做好金鸡独立状,单脚踢珠子。珠子踢进一格脚步向前迈一格,珠子与脚板都不许压线,踢完一边房格,转弯处可以双脚落地,但不许乱动。只作片刻稍息,又马不停蹄抬起一只脚,单脚踢另一边,踢到末端格,瞅准中轴线,一鼓作气,收脚猛力斜踢,顺利将珠子踢至起步处,方能升级踢第二格。

熟悉了“踢房子”游戏的初步流程,第二格开始加码难度。背对房子格,瞎子摸鱼往后扔珠子,珠子不偏不倚不碰线刚好落入第二格。这一程,筛落很多小伙伴不能入格,成为看客,也不会丧失参与的积极性。我们在等候“前马失蹄”,也体察到了自己是怎么失手的。人性生而矛盾:一面正大光明地佩服他人的有用,一面又心怀叵测地希望他人的有用,不要超过自己,都想成为一个有点作为的人。我们的游戏,仍在不安不甘又满怀期待中,不知疲惫地进行着。玩到太阳下山,牛翻过堤吃了别人家的禾苗,湖鸭蹚过河生了野蛋,我的猪草篮,还是打了水的空竹篮。

各家大人拿着竹扫帚枝条和嘴巴“机关枪”,扫荡掉我们的平面线条房子。奶奶是个执着的人,追赶了我三里地,仍不放手竹条。

“竹丫子炒肉”是我孩提时代常吃的一道苦菜。我已通过踢房子,提升了跳跃、奔跑、平衡,权衡等能力,奶奶已然不再是我跑道上的对手,当我循环往返跑到线格房子时,她被我绕晕了头,摔倒在地。我心疼着上前扶她。她以为我要捡那串螺蛳珠子,抓起往堤下湖水中一甩,激起一朵朵水花,湖面顷刻归于平静。

当年的我,也是个顽童。我反反复复在堤岸上的泥堆里寻找、抠挖干螺蛳。那时螺蛳不仅没成为一碗菜,还人人谈之惧色。那时正是洞庭湖区血吸虫病防治期,携有血吸虫病毒的钉螺,长得很像现在普遍食用的螺蛳。这种螺蛳最多长到大拇指头大,外壳有大田螺壳的硬朗,又叫“铁螺蛳”。有水的地方,它都能生存。冬季干了鱼塘,大人撒石灰粉消灭池塘的病毒时,会先清塘掀掉一部分泥上岸。岸上泥里,混有较多的铁螺蛳,经日晒风吹,附有苔藓色的青螺蛳干成白空壳,砖头在壳背上敲出小孔,细麻绳盘串,就是我们踢房子常用的珠子。

只是那细麻绳易断,那螺蛳壳尾尖锥硌得光脚丫生疼,我们更青睐那种红漆滑亮的算盘圆木珠子串。

算盘可是当年有重用的物器。打烂了轴散乱的废算盘珠粒,奶奶也要盘算着隐藏好,待用于凑合搭配另一副烂算盘,或用于鼓励我珠算演示的奖品。奶奶夜晚在床上教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除二、四退六进一、九九归一。”到早上我便念成了“一是一 ,二是二,三是三。”后面几句全忘光,我老惦记着脚踏实地玩“踢房子”。差不多到手的盘算珠子,被奶奶一句“冇得寸用”骂了回去。幸好爷爷纵容我,晩上悄悄把那一档七粒的算盘珠子,“仙女散花”一般铺塞在我枕头底下。

我飞快地把童年从房子格线上踢走了,算盘也消失了,“踢房子”的游戏至今没有消失。孩子们用彩色粉笔和颜料,在宽阔平整的操场上,画上七彩的房间格子,写上数字,他们不需要别的游戏道具,直接在格子里外蹦蹦跳跳。

奶奶若是还未走出我的生活圈,看着我蜗居在窄窄的小房子,成天出入菜场,会不会指责我黯淡了她脸上的光彩?

人生不过百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其实无需太用心去为名利算计。给自己的心灵安上一个叫“家”的房子,保持本真自我,保持洁净初心,做自己有兴趣的无用之事,踢走欲望烦恼,方得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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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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