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史炎||黄春龙诗歌的“平静叙述”(见地/评论)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作者:余史炎 发布:2023-01-05

从“叙述平静”到“平静叙述”
——读黄春龙诗歌

前不久,看了春龙的部分诗歌,阿兽说要写点评论,我一直不知道写什么才好。一是我觉得读完了就读完了,何必去说那么多,读春龙的诗,有时候我只得到一个微笑;二是本人向来就不会写什么评论,“评”我不会,品还可以,但品完了只有自己知道,说出来也没用。说到“论”,我甚至是恐慌,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太多“论”让人不抱好感,什么“谬论”“歪论”“争论”等等,火药味甚浓,总让人有点不自在的感觉。 

我与春龙的过从并不密切,所以至于情感材料我想大概也不会太多吧。在韩师诗群当中,春龙是一个不断地追求静且能静得下来的诗人。他一直对于诗总是弱弱为之,也形成了他自然、舒适、轻灵的诗风。也许这也是他对于人生的态度吧,真的感情只有声音、颜色和姿势能表达十之一二,而到了文字有点儿可疑了。春龙自己也曾说:“诗歌本来不该用语言文字形式表现出来,在意念之中有诗之美即可,鹏举云霄,龙潜深渊,麝怀香囊,蚌生明珠,公鸡打鸣,母鸡下蛋……这些都无法以语言生动形象地描述出来的景象存于心中即美,凡是以语言表达出来的诗歌都已有了功利性。”他还说:“通过语言形式表现出来的诗即使为人称道,是为最美的诗歌,也是迫不得已。”春龙的诗总是努力地向自然这个方向流露, 其实他的努力就是做到不努力。如果说诗歌都来自于外物之象的话,我想春龙的诗歌是一个例外。他完全是用自己纯洁的诗心来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的,而且能够始终不懈追求。他在《我的田园》中已经表露出自己由始以来的执着,“长久以来我是这片田园的主人/浇水,锄草,施肥,接受风雨/一条线地生活及守候我的田园……”这只是开始,但却可见其忠实之心了。于是他开始追求,并且将这样的追求当成是一种“守候”,似乎让人感到他怯生生的止了步。而让人疑惑的是,有时候他并不是坐等晨曦与目送黄昏,他有时还叫喊,而且他自己对于这样的叫喊也好像不大明白其原因。所以他写道:“我便醒来了/其实我又何尝睡过/裸体得不像样,在灯光之下/听闻鸟叫鸡啼,也闻声起舞//……/瞬间寂静,唯钟声嘀哒/未眠月天/借出点滴寒流/凝霜西天,降落东土/我便在一处角落,自画成像/原来一本俗人,漫天叫唤而已”(《午夜十二点:我的自画像》) “我便醒来了/其实我又何尝睡过”,这正是一种迷茫而又是一种真实,而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梦醒恋梦梦恋醒”,所以他完全是自我的,又完全是真实的。平静不是身体的静止,而是“涤除玄览”,只有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他自己也感到:“常常是/夕阳西下/我开始坐不安/听见一阵归来的遥音/乡村的树木/便静然如恭/是思人的佳期/不知心情怎么/便不安本分”(《黄昏•乡村》)正因为在对于平静的追求,所以不断对自身进行不断地思考,到底是什么使自己“心情”“不安本分”。在于滚滚红尘当中,灯红酒绿,繁管急弦。在此中,眼见身受谁人能不被形形式式的诱惑左右而迷失自身明净的本性?诗人应该是知道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本性,虽然心不安分了,但有一点必须肯定的是,他从没放弃对于“平静”的追求。 

我觉得诗之所以为诗,是因为诗歌从来就没有定义,正如人生一样,无常住之物。当觉得心不安了,便开始向往于淡然。他从来不刻意为诗,尽可能地将心情直接流露,诗歌确实必要有这样的诚实,否则,再好的文字也只是一副臭皮囊而已。 既然是诚实,那也就无可掩饰了,任何人都不可能绝对的平静,如果平静是一种绝对,那么平静也就不存在了——那是一种消亡。诗人追求平静正是因为无法平静,所以他在静中必有所动。《尘世诗歌与心灵》正是他对于自己这样一种矛盾状态的诗意表达。诗人突然间抓获一个念头:“想走向田野”,在尘劳之中本能地想回归于自然。这也应是他真实的内心,语言本来是一匹难以驾驭的野马,但他这样直言,倒也显得异常亲切。接下来他将也如实地表其内心之起伏:“避开新鲜的牛粪而行”,“也想扑进蔚蓝之海/让咸味冲刷我身体的尘垢/向大海证明/我仍是自然山水的儿子”。说得多好啊,“我仍然是自然山水的儿子”,让想很容易想到了陶诗“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诗人自已也许感到内心仍被外物所迷惑,他用“新鲜”来修饰“牛粪”,世界是进步了,新的事物不断涌现,往往让人感到无所适从,诗人将此视为牛粪,必然对这样的新鲜的事物不怀渴求,而是有意避开,为什么避开?当然是为了澄清自己的心灵,回归宁静,以适其性情。但他还是困惑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又何必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借诗抒怀。“可是我为何总在喧嚣中流落/于烦躁里沉浮,被冷漠的灯火忽视/被幽魂一般的车水马龙感染/我是一名越陷越深的涉水者”,由于眼见耳闻身受,诗人内心总也无法平静,这与他的本性对平静的向往是水土不服的,他终于开口呐喊了:“什么剥夺了心灵的宁静/为什么我被时光趋向平庸/直至呕吐,呐喊悲凉”。与其说是诗人对诗歌的忠诚,不如说是对“静”的渴望。“我多希望摘取一朵小花/纯纯地写一首关于心灵的诗歌/或者把诗歌铺成/走向宁静的路”,他叙述着自己写诗的初衷,叙述“平静”,至此,他也只能是叙述而已。“今天,只好让心灵的足迹/轻轻地寻访无望的尘间/我的诗歌何在/我的心灵何在”,他觉得也许只能这样了,他很清楚自己心灵原本是宁静的,无为地去“寻访无望的尘间”,也许这样他所向往之“静”便到来了。

春龙后期的作品仍可看他从没放弃对于“静”的追求,但却没有了原先那样强烈冲突了。也许他已经找到了他自己所想要的,恰当说应该是发现了,还不行的话可以称为“悟”。 庄子说:“忘足,履之适也。”我们可以根据这庄子的这句话打个比方:春龙一开始是穿着一双狭窄的鞋子,当然不舒适了,但慢慢走着走着,鞋子变宽了,也就没有什么不适了,反而觉得自己的双足都不存在了。 他像一个孩子一样诚实地说“我终究知道自己应该平静”(《我终究还是平静》),然而这种平静也常常是若隐若现,是静亦非静,但诗人早以习惯了这样一种状态,他没放弃过对“静”的追求:“谁在门外敲打/你要进来就进来吧/我走进门内/然而却沉默,寻不着欢喜/说明我依然在外流荡。”(《门外汉》)诗人将自己喻为“门外汉”,他开始学会是沉默地求索,少了以往的烦躁。在这里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一下,春龙所寻找的是一种状态,他所谓的“静”是与现实和谐相处的姿态,我想他也找到了。他的《我们的现代》《我有我的歌》《我与田野》《禅园》《宁静的晚上》《秋天,落叶做成你的衣裳》《关于城市》《二十七年》都已经能够体现出他的超然自得了。像“我从不否定我是一只蚂蚁/要过马路或大河的异群/我会在诙谐中寻着自我/并且与之相亲,在现代中探索年轮”,“孤鸣独音筑就境界/游云荡气环抱人烟/老树渐息,新枝亦宁/如佛顿笑,悟了红绿点点”这些诗句映射出了诗人宁静开阔的内心,我想至此也找到了在喧嚣中将心置于遥远,这大概也是能“静”的缘故。 

诗人在他的一首诗中是告诉我们他的生活:我历来便这样活着是一棵移不动的树,但从来不“招风惹云”时常有鹊鸟临歌、欢舞我愈趋于宁静、自由,我便这样活着劲欲向着艺林的深渊漫步偶尔拾起地表一颗石子向水源索取几朵浪花,但我往往走到边缘处,徘徊而惆怅,于是我便让徘徊与惆怅放歌。忧郁也罢,那是纯美的清香,我喜好淳朴的白云或旷野那远远的天堂,便是这近近的清幽、自然,我便逢着乐清歌与和韵,不需要语言道出什么无奈或孤寂。这原本自然的天地是理所当然的生活,更不需与谁和歌我自有我的歌而乐。在《我这样活着》中,他终于很清楚的告诉我们,他始终没有改变过。他像一棵树一样未曾移动过,并且“从来不招风惹云”,他就更趋于平静了,这种静原本也就是自由,解脱。“于是我便让徘徊与惆怅放歌”,坦然地让“徘徊与惆怅”放歌,而自己毫不为之烦躁不安。他是自我的,他自有他的歌。

总之,春龙这一类诗歌作品,反映出他心灵求“静”的历程。开始是叙述平静,然后才是平静的叙述,这也是他逐趋成熟的表现。有时候我甚至认为,这些诗歌不是用笔写出来的,而完全是心造之物,诚实而不粗糙。周作人说:“文章的理想境界我想应该是禅,是个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境界,有如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或者一声‘且道’,如棒敲头,夯地一下顿然明了,才是正理,此外都不是路。”春龙的诗我想读也就罢了,心造之物,完全只是一种会意,我们不是他又怎么知道他是悲是喜还是静。在此,我觉得自己所说也只是一种敷衍,并不能直捣诗人内心真实之相。他也说了:“文字只是形式上的载体,有限的文字不能任载无限的诗意,一旦心中的诗意换成文字的诗歌,都显得是最坏的差事。”我们又何必强解其诗意,他原本就是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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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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