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落下的灵魂

在西安，经过一间羊肉泡馍店，《一站到底》的世界名校争霸赛间，几个出色的西安学生选手用家乡话赞羊肉泡馍的画面突然跳出来。它等于告诉我午餐就一碗羊肉泡馍。

进店，坐下，一位年轻店员上来问几位，几个馍？我对面食不喜欢，抱尝试一下的心理，点了一个馍。

店员转身没两分钟，拿来盛着一个白馍的碗放在桌上。我瞧一下嘀咕一份餐都分开上，难道羊肉很大份的？我继续玩手机。

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我的桌上仍然只有一个白馍。店员端着一只只大碗往各个桌前穿梭，经过我这里时，只看一眼碗里的馍，就是没上羊肉。

又等了一会，我叫住了店员，问他羊肉还要等多久？他说你的馍还没掰。我指着白馍问要掰它？店员点点头。我忍住火不就是掰个馍，中餐西餐简餐大餐都是做好上菜，怎么一碗羊肉泡馍就要顾客动手？我马上将白馍分两半，把碗递给店员，店员一看忍俊不禁说这样不好泡，我再把它掰4块，这样已贴在碗底，能泡了吧。店员他问我是赶飞机还是赶火车？我摇头。他示意我站起来看看别人怎么掰馍的。我站起来，店里十几个格子间的顾客都一手拿馍一手两指掰馍，此时，那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眼里没有大雁塔，没有兵马俑，没有大明宫遗址，不想这座城市称长安的历史，不想现在它叫西安的繁华。他们只有眼前的那只馍，他们把馍掰得比花生米小，比黄豆小。在这个讲速度的世界，他们比慢，比慢工出细活。

我坐下来，放下手机，拿起被分成四块的馍，学他们的样子，慢慢地、细细地掰。馍在两只手指掰成一小粒一小粒。在慢慢掰这只白馍的时光里，我看到了麦的种子，看到了麦的秧苗，看到了种麦的农民在麦田耕种。我对手上这只馍有了爱惜，有了敬畏。

有人说，无论你从高速公路来，还是坐喷气式飞机来，无论你是吃了要去谈生意签合同的商人，还是吃了到市场买菜到公园遛鸟的老人，要吃上一碗好的羊肉泡馍。你的时间，你的脚步就要慢下来。要慢到像茶叶一样慢慢往茶杯底沉下去，要慢到从窗子进来的日影如何探到猫须，从菜碟爬到茶杯盖附近。

印第安有句谚语：别走太快，等一下你的灵魂。

西安的羊肉泡馍店，它就是让人停一停，值得等一等的地方。

如今社会的人，走得太快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慢不下来，从娘肚子的胎教，到上各种培训班不能输在起跑线，一路上学高考工作竞争，房子车子票子的攀比。处处充斥着、人人抱着今天种一株瓜苗明天就要结瓜，今天种下稻苗明天就想收获谷子的心态。

跑着跑着，充满迷茫、焦虑。他们看不到花的美草的绿树的果。他们无心欣赏山村、星月、大海。

跑着跑着，欲望越多，快乐越少。于是痛苦，于是找不到人生方向。

我们这里有一个这样的家庭就例子。小孩打从入学，家长就要他考100分，就要他上清华北大，时时恨不得用全家人的双手拎他、背他、抬他进清华北大。终于，在他17岁那年，清华北大压得他出了问题，把一个家搞得一地鸡毛。

某日，在广州某大学工作的陈教授回乡，了解后，对孩子一家人说:不要赶，也不要逼，只要身心健康，可以二十岁到北京，可以三十岁到北京，可以四十岁到北京。

此后，孩子不再执着清华北大了，家长让他停学两年，让他放慢奔跑的脚步，如今长成他能长的样子。

此刻，我慢慢掰碎那碗羊肉泡馍。它慢慢浸透，已蓬松得像一团团棉花一样。我慢慢地一口一口品尝。窗外的红尘与我无关，碑林的字迹与我无关，回民街的热闹与我无关。我的心就放在这一碗一口馍上，把它吃出馍的味道，吃出羊肉的味道，喝出汤的味道。

是的，愿我们朝着向往的地方出发时，学会让身体等一等，和灵魂一起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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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