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递两座城市的暖意
——读敬丹樱诗集《周一的火车》

《周一的火车》开往哪里？诗歌如向导，诗人在四川盆地，从江油开往成都，一条贯穿家与单位的铁路。她每周赶早离家前，总会引女儿哇哇大哭，到后来默默流泪，小别的疼痛，成长的力量急剧扩散。世界飞速发展，“我”也在加速飞奔，从绿皮火车到乘坐动车，在新旧事物替换的间隙，“我总忍不住慢下来/去找想象中它蓄满泪水的眼睛”。

▲敬丹樱诗集《周一的火车》（配图/ 章晖 提供） 

敬丹樱的诗歌，基本上是短诗，她善从生活的“小”处，挖掘出事物的根源，从遮蔽的暗处，寻找隐性的光，从茫茫人海，提一盏桔灯，寻找温暖，凝聚温暖，传递温暖。

多年前，曾读过她的诗歌《白桦林》，“从来都是鸽子飞鸽子的/雪下雪的”，那白茫茫天地，至真至纯，让人心存美好，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读过她的诗集《槐树开始下雪》，到最近读她新出版的《周一的火车》，像时间的发条，摆动着局促、紧迫、疼痛，温暖与爱。而时光隧道，火车呼啸而过，人生的列车轰隆向前，诗人对沿途风景的摄取，让生活场景的还原和呈现。让人想写点什么。

诗集共分“他埋头造雪”“那些飞翔的种子”“栀子味的猫”“邮筒看起来像个树洞”四辑。

从诗中可以看出，敬丹樱热爱草木，她将草木嫁接于人生。如《芦苇荡》，风是弹花匠灰心的学徒/他埋头造雪/他把白茫茫的惆怅，弹得满地都是。他说孤独/是一把不称手的小竹弓。短短四行，便将风，雪拟人化，天地间的芦苇荡，谁说不是人生暮年的雪霜。如她写的《含羞草》，用手指点，快速点，叶子蜷缩起来，诗人想起《辛德勒的名单》，一个小女儿穿过枪口指点的犹太区，闪身跑回家，跳进木箱盖上盖子，也像含羞草，而“我们都以为含羞草快速闭合叶子/是因为害羞”。原来害羞，也是一种惊心动魄的自救。

她的《樱桃》诗，浓缩了曾经的生活现状。她分身乏术，陀螺般讲台转完转灶台/皮肤越来越黄/眼底光芒越来越暗/半生滋味/一粒樱桃就可以概述。樱桃是甜蜜，树却要经过自然的洗礼，而人生的操劳，个中滋味，一粒樱桃能知晓，此诗呈现出当代女性生活的酸甜苦辣，她们负荷前行的真实人生写照。

敬丹樱的诗歌，透视着人道主义关怀，如《叙利亚，盲童在歌唱》，仿佛大马士革城失去了什么/那些飞翔的种子就能/填补什么。她在废墟种花，她将拥有整座花园/她久久仰着头/花朵朝着天空喷薄——神在那一刻降临/附身于世上最小的花。人类命运的天敌，一是战争，一是环境。我们眼前出现的画面是战争后叙利亚城市的满目疮痍，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而小女孩却如此执着地在废墟上种花，谁说，种花不是在种希望种和平，种对世界美好的祝愿和祈祷呢。

敬丹樱的诗歌充满亲情的温馨，怜惜和疼爱。她写《母亲的简历》，现在的她行动迟缓，高血压，高血糖/脂肪肝，睡眠质量极差/善良的人们/路过涪江一桥广场时/看见一位头发灰白的母亲，支着额头/在长椅上打盹，请不要吵醒她。母亲一生坎坷，却从不向命运低头，年少的她曾走十几公里山路为风瘫的母亲抓药，用稚嫩的肩挑水，辍学在家挣工分，直到二十岁重返校园，毕业后又忙于工作，照顾弟妹，陪护母亲，退休后照顾孙女，岁月沧桑，透支一生的母亲不再有健康的身体，而我，对母亲的爱，如同涪江，江水无声，万物有情。在《丢失的银镯》中，她写外婆，时光藏起那只银镯/又藏起把它当礼物的外婆。《逆鳞》中，写成长的女儿，养育一朵花的过程/如履薄冰。写《雌鸟》，焦灼而绝望的声音渐渐远去，像一只雌鸟/我把女儿紧紧护在怀里。

时代滚滚向前发展，旧事物亦如云烟，而诗人总会让旧事物发出时代的回声。如她写的绿皮邮筒，对树洞的歉意成为秘密。她写纸箱里的书信，要替她拍打身上的老灰尘。她写的草帽歌，再也遇不上如此陈旧/还令她牵肠挂肚的事物了。

敬丹樱的诗歌充满对濒临灭绝物种的担忧，如《新年第三天》中，中国长江白鲟宣布灭绝/对于挽留，我无能为力/时间路过我，也会滚雪球般滚走我的时间。在《梦里的蜜糖》中，“假定生物链从蜜蜂断裂……”/一份田野调查，让整个春天提心吊胆/甘甜的蜂蜜水/将经由苦涩的酝酿——/农药喷洒、食物匮乏、气候恶劣，无一不是/压垮养蜂人的最后一根稻草。由于人类的乱砍滥伐，滥捕滥杀，环境污染等诸多因素，地球上到底还有多少生物面临灭绝之灾？作为万物灵长，我们是不是要减少索取。

美国诗人勃莱认为，诗歌的根本在于内心世界，诗人只有在孤寂中才能接近这个世界，找到精神或想象的深度。敬丹樱的诗歌也散发着孤独的幽深之光。如《一个人的孤独》，更多时候我们自渡。试着在一个人的岛屿/用孤独/搭建两个人的辽阔。《来龙》中，我经过更多人/也被更多人经过。作为毫无意义的陌路/甚至连名字也不需要。

敬丹樱的诗歌虽没有明显的地理标识度，但她却只身穿梭于巴蜀之地，写下那里的山水，写下身边平凡的人和事，用诗歌之爱传递对两座城市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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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