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石榴花开

小区前有一片小树林，密密长着石榴树，今天突然发觉一树树石榴花开了，不觉一惊：时序一下便进入了五月。

那一片石榴花红得招摇，红得荡人心魄，先前搁在心里的芝麻绿豆事，一下全跑光了，目光被石榴花吸引过来，一门心思思忖：这花儿为什么这般红？树叶在它的映衬下更加苍翠，阳光也很温和，一切都刚刚好。我立在那儿，脚步不想挪开。

曾经，也有一株这样的石榴花稆生在我老家小院的右侧，母亲见到石榴花总说，有花映着，什么样的陈旧小院看上去都一副兴旺相。说这话时，母亲内心泛着愉悦的涟漪，五月石榴花照眼明，爱花的母亲眼睛一搭上石榴花，便忘了贫寒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脸上绽开花一样的笑容。

这株石榴树每年花期过后结出许多的小石榴，到了秋天，都无一例外果实瘦小，父亲寻思着个头小的原因，以为是石榴在侧院获得的阳光有限，他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早春的一个下午，父亲累得满头大汗，轮番使用挖锄和铁锹挖树下的土方，终于将那株擀面杖粗细的石榴树连同生长的那方土搬到了前院，从此那株石榴树长到了当阳的地方。

树上石榴一天天长大，我们以为当年一定会收获比拳头还大的石榴，哪知到了秋天，石榴的个头和长在侧院时一样，比鸡蛋还要小。失望之余，父亲拿来了锯子，他要将这株没带来丝毫经济效益的树锯掉。母亲见了，忙不迭从厨房跑出来，手上还沾着掏猪食的糠糟，她制止了父亲。母亲说，石榴结出来的果实干瘪，不能食用，养不了胃，留着它让石榴花养养眼也好。

此后好些年，每到石榴花开时，我们的情绪都不自觉被它感染，忘掉眼下物质的匮乏，情绪饱满地迎接新一天的到来。虽然米缸已经见底，稻谷还未抽穗，庞大的粮食缺口仍如天堑横亘在我们面前，看着石榴花独自芬芳，像一串串红色的宝石镶满绿色的屏风，我们的内心便鼓荡起一往无前的勇气，一家人相互鼓励，最终迎来吃新米的那一天。

后来，日子越过越好，我们在原来窄小的三间砖屋两旁加上了两间横屋，上个世纪末，又拆掉旧屋在原地盖上两层小楼。石榴树一直生长在那里，它见证着我们生活的日新月异。

我离开家乡的这些年，只要一见到石榴花，便想起老家那棵石榴树。如今，它的杆应该有水桶粗了吧？四十年多年了，刻在我记忆中的一幕从来不曾淡去：父母在院里忙着庄稼下种，鸡鸭在柴垛前觅食，风儿在院里荡漾，我扎着两只羊角辫，追逐着蝴蝶，开满枝头的榴花好似一树吹响的火红喇叭，又似火树银花，奏响人间鼎盛的芳菲乐章。

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会直到永远，而今想来，却是那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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