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守原乡
回乡与乡人阿箦签租用老屋一事,途经的村寨,我看到太多的旧屋“人去房空”,巷道杂草蔓生,虫鼠出没。殊不知这墙颓瓦碎的老寨老屋,潜藏着不少纠纷的导火线。
“这是我哥的祖业,阿箦你为何先斩后奏,私自将前面的天井用不锈钢搭建,原来泥土地面的‘屋手’也铺上水泥?”那天,心头时而不灵光,性格戆直的堂弟阿宽,脸生怨怒,眼冒凶光质问乡人阿箦。
阿箦诺诺连声,欲言而结巴,脚步思退而不甘,喉咙挤出叽叽噜噜;“我已告知阿雄,他同意借我用,不信你问邻居阿蛇。”
“是我哥的祖屋祖业,你问阿蛇干啥,有什么企图,是什么意思?王顾左右而言他,游离中心和主题,妄想转移目标和视线。我脑袋没有烧坏,好欺诈好忽悠啊;我醒着呢,精神得很。阿箦你要搞清楚我是谁,我是牛皮胶剑阿宽,别以为俺阿宽智商低下,我心心念念防着你。这几天,我问了哥。他回说他不知情。我哥知道我认亲,懂得人间义信,信任我,委托我守护他的祖屋,哥会记住我的好,在什么事情上护着我。”
算起来,曾祖父兄弟的曾孙阿宽,已是第三代堂弟了。但对于坚守传统家族文化、十分认亲、注重血缘络脉的农村来说,我和阿宽仍属于“五服内”的血亲,依然是手足。谁妄想欺弱凌软,错认忍耐退让为傻蛋;谁痴心侵占、或心存占用的不良动机,并且冒犯了兄弟的合法利益和威严,阿宽绝对会挺身而出,硬脖子钢嘴巴铁鼻子不烂舌,硬扛到底,争个你长我短,谁输谁赢,争个面红脖子粗,青筋暴突,你死我活,甲乙丙丁,子丑寅卯。没有合理的结局,九牛二虎之力拉不回阿宽硬梆梆的身段,戆直直的目光。这目光,怨毒、持久不息,回头再来,永不收住、放弃;眨眼、刺心、入脑,如电剑之锋芒四射,萦绕心际,黏皮著骨,令心存贪嗔的非善类不寒而栗。
阿箦唯唯。
阿宽气不打一处来,一抬腿踢飞脚下一堆建筑泥土沙石,扬尘刮至阿箦的身上。阿箦虽自知理亏,但依然不服输:“鼻涕流不上眼的蠢猪,烂泥扶不上墙的污秽,虫豕竟敢抚弄大神,我打断你的狗腿,挖掉你的势利眼。”抬腿故作要踩阿宽。
阿宽攥紧双拳,嚼碎钢牙,怒目金刚。一时间,气氛骤紧,火药味弥漫。
“你这戆猪,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是可忍孰不可忍。”正在一触即发之际,阿箦的父亲色厉内荏叫停,使眼色给儿子。阿箦机灵,溜之大吉。
须发皆白的老者绝非善茬。他“正告”阿宽:“是阿雄的祖屋,又不是你的,你当什么鬼大头,为阿雄出头档箭。戆猪你真的不知自己的斤两,匹夫之勇,蚍蜉竟敢撼大树,螳螂何力来挡车。你这鳖孙不要一下子断了鳖壳,你这不争气的懦夫,傻子,白痴,病人,人见人讨厌,鬼见鬼憎恶,神见神不屑。贤良的先祖,怎生出这样一个败类,辱没宗亲,门庭藏污纳垢,门风扫地,缨簪无光。去问问阿雄,认不认你?不长脸的蠢材,败坏了阿雄的名声,扶不起墙的烂泥。我都不用怀疑反问,百分之百不认。”老者字字见骨,句句穿膛。令人脊背冷风嗖嗖。
“你为老不尊,仗着人多势众,侵田霸地,欺男凌女,为非作歹。想学孔明计,荆州占久成己业,搭不锈钢天井的屋顶,铺水泥地面,接电源装水泵,徐图‘既成事实’。到下一代时,成孙子的祖业。歹毒的计谋,贪婪如饕餮,吃人吃血。我告诉我哥,和你们打官司。”阿宽怒气冲斗牛。
阿箦的父亲此时放下“过墙梯”,口气变和缓:“就算阿雄是你哥,你也应为你哥想想,他有4处祖屋,多年没有人气,不是瓦漏楹朽,就是墙颓门腐,蛛网牢织,蟑鼠横行。房子住人,人气养屋,有人气的房屋,久而不崩。没有我们看护,房子闲人出没,便溺横流,恶臭阵阵。乡里乡亲的,我们出手,你哥还要感谢我们呢。”老者倒打一耙,“红黑通吃”。
“你们敢占我哥的祖业,天打五雷轰,无面目在村里立足,先人都为你们害羞。”阿宽寸步不让。
阿箦自知理亏。第二天,其告知我前期情事,希望原谅包涵其草率,将一处老屋租给他家,月付租金50元,期盼我回乡签约。
几天后,我和阿箦签下写有“应承认谢文雄祖业,权借阿箦;一旦屋主有需,应无条件搬走”条款的协议。
协约简短,也无仪式感,但我、阿宽却第一次与阿箦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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