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令敏‖高春林诗歌的明澈之境(名家/评论)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发布:202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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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明澈之境

拿到高春林的两本诗集——《漫游者》《神农山诗篇》,在久已忘记的焦渴里,有种想要举杯为饮的渴念被唤醒。岁月忽已晚的自暴自弃,和某种源自现实世界的荒诞与绝望,我埋头在网络小说里,不知今夕何夕。是春林的诗,拨动了落叶纷飞的心弦,让我抬头看见了不曾远去的山河仍在,看到了《徐玉诺故居》《白龟湖,水波涌的下午》《荻间雪》《荆花出现了》,看到了根系深远的诗歌的血脉,看到了杜甫、李商隐、苏东坡和朱载堉,看见了那座落满光阴的神农山……不是眼睛看见,是心看见,是一颗老心灵重又犁开四季盘扎、雨雪交替来的泥土大地,于是,从昏睡中醒来,有了泪水,有了呼吸……

▲诗人高春林

这两本诗集都是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漫游者》出版于2016年9月,《神农山诗篇》出版于2017年11月。两本集子7496行诗之外,《漫游者》前面有诗人王家新的评论《认识一位诗人》;《神农山诗篇》后面有高春林的长篇写作札记《诗,最根本是通向明澈之境》。也就是这篇沉甸甸的札记,让我想到了法国诗人雅戈泰,在对两位诗人的比较中叩开了阅读之门。

读春林的诗,感受到一如雅戈泰的隐忍,内敛,洗脱了生活中和生命中的泥尘,很少言及“自己那点儿破事儿”,给这个充斥着各种表演与喧嚣的时代提供了一面镜子。在这个“文学创作”繁荣得无以复加的时代,写诗的人很多,但读诗的人却很少。诗,成了圈子里的传诵。特别是一些看上去很高端的诗,压根儿就不是如我这般愚钝的草根儿能看的,仿佛能读懂的人越少,那诗才越上档次。我觉得这是一个悖论,古人如白居易、柳三变,但凡有水井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诗和词,且至今还在流传。这话扯得远了,我是想说,我喜欢高春林的诗,就是因为他心里有读者,从不故作高深。但这不代表他的诗没有境界,没有深深远远的心灵探寻与抵达。

▲诗集《神农山的诗篇》

翻阅《神农山的诗篇》,打开的是一个自然世界也是精神世界。


站在这山上,开阔是一次打开层峦。

生活的河流窄,我能过,

可我不想蹚浑了水——在本来

就够凌乱的时间里。我相信这个世界

有一种简单的精神地理。

我弯下腰,这些植物统统立起来,

一个草科就是一门语言。(《筑城人》)


在这里,诗,是借助自然打开通往世界的路,没有晦涩,意象在字与词的石块上跳荡,极小也极大,有限又无限。语言是简白的,明亮的是思想的块根,不矫情也不矫饰,我看见具象的鱼,在词语间游来游去。

春林的诗触动我最深的,是朴素和明澈。就像是穿行在云彩叶子之中的冬阳。就像是通往诗人心灵深处的细草小径。他的明澈,是金星,是月牙,是它们普照下的自在山河。尽管收藏了无以量计的历史和文化,青山还是那青山,河流还是那河流。所有事与物与人的叠加,无论显与隐,都不言自明,让读到它们的人经由文字看见了裸露的现实与历史,看见了无以言说的本然。我相信,有信仰的诗人都不会浪费字词和别人的时间,他老老实实地结果子,且把最好的果实捧出来。我曾经走过无数条涧溪,那水流一帘儿一帘儿平铺或垂挂,水流下是晶莹的五彩石,是大山不动声色却浩浩荡荡的气息,再不济,你也能看见水面上的天光云影,且心领神会,无须一个形容词。


山风正在簇着一个剪影。也许金星

一向都在这里等待着的月牙,交谈,从这时靠近。

足有十年没有遇到这样的画面——纯净的,

像是刚从水世界打捞出来。这时没有理由不说到安宁

——为了恒久,我们让内心柔和,

为了遗忘,我们走在我们制造的边缘。

我们的几米之外是公路,是通向世界的汽车、房屋,

以及秩序、专制。没有什么为一个夜景

而停滞,更没有什么像你的黄玉给予你一个明净。

我的父亲在另一个山里生活了七十多年,

月牙、星河,呼应着的河山,有没有带给他动容?

(我明天再去问他……)或许迥异于我们的

是他一贯的从容。(《在山下观星月交谈》)


原本的人回归原本的自然,不求占有——才情的占有,名望的占有。只是倾听一次星月的交谈,让星月明澈于心间,这就是朴素的真意吧。

明澈,不是大白话,有时候它是“欲辩已忘言”,有时候它是“欲说还休”,更多的时候,它是一个诗人的道行和操守。需要胸怀的宽广、视域的辽阔,需要超越时代、超越自我。读高春林的诗,总是能遇到意蕴万千的明澈,对于浮躁日久的人来说,是鞭笞更是福分。

最后一点是春林诗中的诘问与抗拒,这是世世代代的诗人借以立足和安放诗句的凭依。且借助诘问,抗拒内心的俗化,抗拒人格的矮化,抗拒精神的碎片化,这是写诗的理由,是活下去的理由。

且听高春林夫子自道: “我的语言,要我一生用它练习抗拒。清唱或合鸣,抗拒黑暗、漩涡,以及人性的恶。”这是一个支点,撬动诗人的责任与担当,是诗歌的钢筋构架。

春林的温暖和清冷都在于他的淳朴,他来自郏县安良一个偏远的山村,他从来不曾忘记,他是农民的儿子,是底层的一介平民。为了清醒,为了诗歌,他放弃了仕途升迁。多年来他一直走在边缘。他的诘问与抗拒源自血脉,源自切肤的疼痛,绝不是某种高地上的表演,自命清高的表演。所以,他的诗因发自深心而不隔。他说:“我蜗在貌似的安逸里,也许可以不想什么了。可是报纸上无聊的花边曝料像雪片 覆盖暴力、拆迁和悲伤的群体。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夜太长。你们,给我词……”

目之所及,感同身受,他痛着众生的痛——


……若要呼唤,那就从5号线与京广隧道

唤回身体,唤回知觉,唤曾经走失的光亮。

似乎漫过茫茫大野者不是洪荒,水埋伏着更大的

水,映像出叠加的面孔,莫名的真相…… (《迷惘之诗》)


这是诗人面对洪水的泪水潸然,也是无以量计的悲悯者泣血的呼告,在这出声和未曾出声的呼告里,我们岂能忽略真相?诗中悲怆的诘问,让人良心难安!难安,才有思省,才有救赎……

总之,读高春林的诗,我最大的感受是他的诚朴,唯有赤诚,能让人看见事物的原貌,连同附着其上的光泽,连同潋滟不止的内魂。朴,则是诚的延伸,是剔除一切遮蔽,让事物本初的纹理与色泽与气味在字词间呈现。

卡佛说:“总得有些什么用来盼望。慢慢地变老,失去一切和所有人。”作为一个有生必死的人,诗人的盼望是一个醒着的梦——就是这些词和另外的词,就是让有灵有性的诗句在黑暗里低飞。作为一个读者,我的盼望就是余生能读到高春林以及更多诗人澄澈的诗句,进而让自己像干净的草木一样活着。

作者简介:曲令敏,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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