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鹤上扬州

扬州是个挺好的地方。小城、小山、小水，湿润温和的颜色，往你眼前随意地那么一摆，就会让人觉得休闲舒坦，好像整个人都懒洋洋起来。       

扬州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个地方，一个是瘦西湖的景，一个就是澡堂。瘦西湖，关键在个“瘦”字，狭窄蜿蜒的湖面，婀娜飘逸的杨柳，俊气的庭角，错落的屋脊，全都瘦的秀气瘦的灵巧，那是美人顾盼流光的眼。这典型的江南景致，处处流露出小家碧玉式湿润温婉的情调。湖岸边柔嫩如丝的柳条漫不经心地垂在水面上，一摆一摆的在水中划出细细的波纹。远处看去，就像个怕羞的姑娘低头摆弄着纤纤细指，一幅“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含情脉脉的神态。偶然，湖面上有游船慢慢地划过，泛起缓缓的小波，杨柳暗暗的倒影就在这浮动的波里摇摇晃晃起来，又是一副“醉柳”的形象了。

瘦西湖景里最出名的应该是“二十四桥”了，当年风流倜傥的才子杜牧一首“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传的家喻户晓，无人不知，在桥前也能常常听到游人南腔北调大声地吟诵。设想春风荡漾的晚上，淡淡的月光轻轻地蒙在桥上。桥的那一端，一个美丽的女子衣带飘飘长箫低诉，悠扬的曲子慢慢地糅合在瘦西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揉和在岸边轻巧的绿柳林里，这是多么细腻美妙的人间仙境啊！桥小了，那景便亲近生动起来，一人把玩显得单薄，带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情绪就非常完美了。

扬州的澡堂自古有名，连开出租的哥都用带着江浙脆脆的普通话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扬州人就喜欢洗澡，就像广东人喜欢足浴一样，花的钱不多，就可以痛痛快快地把老泥和疲惫搓个干净，喜欢漂亮可以加牛奶搓，有暗疮的可以加盐搓，有的甚至干脆一家老少一起去，所以扬州澡堂也特别多。如果再高兴一点，还可以叫个师傅从头到脚好好捶一捶，那就更是舒坦了。

去了澡堂，进了洗浴间，就有伙计大声吆喝着招呼，几个哥们在蒸汽腾腾的房间里坦坦荡荡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或是三三两两赤条条地在池子里泡着一边聊得哈哈大笑，不习惯的人就会觉得颇为尴尬。最奇怪的是，连澡堂伙计们都不穿衣服，只有从他们殷勤的态度和大声的吆喝中才知道是伙计。洗完澡，就去搓背。搓背间里生意红火得很，一群白花花的男人分别躺在排列整齐的搓背凳上，我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倒是同去的扬州朋友自己笑了一大轮。

搓背的师傅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扬州郊区人，据他说一月的收入能有1500块，算是比较好了，打算攒够了钱学到了经验自己也开一间。

他的言语坦然，没有常见的遮遮掩掩，小伙子做服务行业，能有自己的长远打算确实不错。谁知道呢，10年或者是20年，财富排行榜也许就会有他的名字。搓背就是在师傅的手上缠个毛巾，在客人身上一点一点细细地搓，全身都搓遍，搓完后再用水哗哗哗地一冲，保证从头到脚干净清爽。二楼是敲背的地方，敲背的房间通风透亮，用的是大块的玻璃做窗户，没有任何的遮挡，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由于天气凉，不用开空调，大多房间干脆打开了房门，让风吹进来。整个走廊里一片踢踢踏踏的声音。敲背师傅的手法确实不错，认位准确，而且轻重有致，很是受用。

朋友说要是不枉此行，就一定体会一下扬州“三把刀”之一的修脚刀，于是又要了修脚师傅，是个胖胖的憨厚的小伙，脸红扑扑的。他自己带着盏灯，一声不吭地干活。我由于很快睡着了，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看看自己的脚趾头，指甲修得贴边整齐，而且顺滑的很，修脚刀确实名不虚传。扬州人会享受，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既然到了扬州，就不能不提提盐商。盐从来就是专卖品，清朝的时候，由于两淮一带煮盐、运盐、销盐已经形成市场，所以获利极丰，税收极多，而两淮的盐商又多居扬州。乾隆时期，两淮赋税几乎达到全国一半，其中主要就是盐税，已经到了“损益盈虚，动关国计”的地步。就是因为这样，盐商们手中的钱成了皇帝额外开支的来源，而盐商的垄断赚大钱的特权又靠皇帝的支持，这样互相勾结一个乐得大把钱花，一个乐得轻松稳赚，两不耽误。康熙打着灯笼到处找韦小宝，乾隆数下江南大圆扬州梦都用了不少盐商的钱，乾隆更是感慨“盐商之财力伟哉”，钱多的能让皇帝老儿都感叹不已，盐商也算出尽了风头了。这次我们看的汪氏小苑就是盐商的一个宅子，大而阔气，处处显着精雕细琢的华贵，连地面上的石子都排成了图案。

离开扬州的时候，天下着雨，我回头望望这个过去富可敌国的盐商和清高奇峻的“扬州八怪”联系在一起的小城，突然想起“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这句诗来。本来“腰缠十万贯”俗不可耐，可加上“骑鹤”便奇峰突起扶摇直上，变得雅俗共赏了，可能这就是扬州文化的魅力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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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黄廉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