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行记|“溪”水流年
栏目:乡村振兴 来源: 发布:2022-06-21


三溪村。图 / 刘诗觉

“群山环绕处中间,形势蜿蜒带一湾,一望清溪六七里,烟村排列两三环,后有围林挡北狄,前依八百亩园田。”

眼睛微闭、小小摇头、诗便从白花花的胡须间流出。4月19日上午,在三溪股份合作经济联合社,年逾八旬的三溪村民罗庆文朗读起这首诗来。陶醉之态,仿佛回到了当年的“三溪小学校”。

此诗出自谁手,写于何时?无从考究。这首诗是罗庆文少年时在“三溪小学校”学来的。喜欢古诗词的他,听教书先生读完后便记了下来。

据史料记载:明代中叶,陈姓族人首先迁至此处建村。

光阴荏苒,似水流年。

三溪村的美就藏在那“似水流年”里。


“三山一溪”赛世外桃源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东晋文学家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三溪村,位于中山市东区政府的东南面2公里处,分别与新村、小鳌溪、大鳌溪、长江接壤,村的南面有一条山溪于五桂山镇分隔。三溪村原属环城区,1988年划归为东区。

三溪村,别名三角塘,因“三山一溪”,而得名。如现实中的“桃花源记”。

这里地势平坦、依山傍水,小溪潺潺流淌,被取名为“大黄岭”,四周环绕的山分别取名为“对面山”、“后门山”、“松山”。村前面是良田连片,一条小溪绕村而过,经库充、南下,缓缓流入石岐河。

在罗定文的记忆中,小时候,溪水清澈,可手捧直饮、可下溪捉鱼。

如此“天工巧夺”,既营造了舒适的生活环境,又蕴涵了古人居住的智慧,突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之趣,正如庄子所言:“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陈姓族人迁至此处后,与来自斗门县乾务的梁姓族人,来自邻村土瓜岭的欧姓族人和来自南雄珠玑巷的罗姓族人随后迁来,形成聚居。在长期的发展变迁中,有李姓、马姓等陆续迁入或者多种形式并入,时到如今,陈、梁、欧罗依然是村里的大姓。


俯瞰三溪村。图 / 何飞昆


华侨回乡带来“民国味”


每块青砖,每段残垣,都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三溪村分为上中下三条街,小巷穿插其中,不少曲折的道路还是青幽幽的石板路。古意悠悠的青砖瓦房、百叶窗、罗马柱、趟栊门……富有民国特色的风格,让不少游人流连忘返……

晚清以来,三溪村有不少村民“飘洋过海”去谋生。罗定文的家父早年还是留着“长辫子”出去的。“每家每户都有人出去,80%以上都是华侨,主要分布在加拿大、美国、澳洲、古巴、秘鲁。”罗定文介绍,村内的三溪小学校、先锋庙等都是华侨捐建的。

过去,作为侨乡的三溪村,是无数海外华侨、港澳同胞心心念念的故乡和屹立不倒的精神家园所在地。

于是,在民国21年,侨胞们和村民踊跃捐资,为三溪村兴建了一栋典型的中西合璧的民国建筑:三溪小学校。那时的钢筋、水泥等建筑材料都是国外进口来。整栋楼格局开阔,集建筑、雕刻、绘画艺术等一于一体。其拱柱雕花,还依稀保留着民国建筑中西合璧的气息。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座建筑群历经岁月风雨,坚如磐石,而今依旧在三溪村里巍然耸立,安之若素。

1933年出生的罗定文曾与长他一岁的同村人罗焕光于解放前在这里读了五年书。两位老人,站在大榕树下,望着“三溪小学校”的字牌,露出孩童般的笑脸。

“那时主要是学一些《三字经》、古文古诗,抗日战争时期,只能是读读停停。描写三溪村的那首诗是1946年读书时记下来的。”

那是一段艰辛,但充满着希望的岁月。

在离三溪小学校不远处、村中百年蓊郁大榕树的后方,有一间历经沧桑的禾毂庙。庙门上书“恩流四野,泽布三溪”八个大字。古庙建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仲秋。庙内墙壁上还刻有“重建禾毂庙捐工金碑记”。


禾毂庙。图 / 谢儒侦

庙里供奉着一位女神,两位老人说,这是禾毂娘娘。村民通过拜祭禾毂娘娘,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庙门的内侧和正面墙壁各有一副“风云际会”的壁画,一条飞龙张牙舞爪、气势恢宏。

庙里挡中板上还贴着这样一副寓意美好的对联:“农事仰神功前仓万箱国家以丰年为瑞,民耕叨圣泽五风十雨天下之大德曰生。”

尽管岁月无情变迁,庙内的塑像在文革时期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但依然无法掩盖村民的虔诚……

在三溪村鳞次栉比的古老建筑中,“三溪小学校”、“禾毂庙”、“梁氏祠堂”最能体现明清及建筑的艺术精华和风韵。在以儒家伦理价值观为主体的传统文化中,孕育、发展并衍生出来的这几座古民居的内部建筑和格局,充分体现了当时宗法制度的观念形态。


三溪村的古民居。图 / 谢儒侦


旧民居内的光与影。图 / 刘诗觉


植物和建筑交映成趣。图 / 周宏陶

徐徐推开朱红的大木门进去,随处可见别具匠心的建筑神韵。那些取材于民间生活场景的壁画,或浓墨重彩,或工笔写意,或简笔勾勒,所及之物无不栩栩如生。这些颇具匠心的砖雕、石雕、木雕,不仅雕工精美,刀法明快,还融人物、山水、花鸟、故事为一体,意趣动人,寓意深刻。

民国时期,三溪村有不少华侨回乡建房子,还曾掀起了一股建筑潮。华侨把海外的先进理念带回来,在建筑上采用了中西合璧的风格。三溪村现存的民国风味的建筑多数就是那时建成的。

站立在宽大的庭院中,有徐徐的清风穿堂而过,眼前的院门依旧沉默,萧索地罩在光晕里,与静谧相互依偎,思维越过悠长的岁月,与苍凉的古意便有了刹那间的美妙交融。


繁花似锦,静谧中蕴藏生机。图 / 周宏陶


一条村的“N”个时代记忆

早在三溪村建村时,各姓族人都各自建了祠堂以及开辟的水井。但历史纷扰,岁月更迭,一切都化为了虚无,唯有建于明清的梁氏祠堂屹立不倒。

宗祠位于三溪上街28号。2012年1月10日,中山市人民政府公布三溪梁氏宗祠为“中山市不可移动文物”。

它曾经作为游击战时期士兵的疗养地,解放初期的村民会堂,大跃进时期的公社饭堂,也遭遇了抗日时期日寇疯狂的扫荡和文化大革命时期壁画、雕刻的破坏,它依然不折不挠地昂起了执拗的头颅,保全至今。如今,已经成为清明时期梁氏后人前往缅怀先祖、济济一堂的地方……


三溪村梁氏宗祠。图 / 周宏陶

“五桂山呀,五桂山,五桂山上开着吊钟花,你有石岐,我有山区,任你机枪大炮我都不怕……”

这是罗定文和村里少时伙伴在抗战时期经常传唱的粤语歌谣。罗定文介绍,在抗日时期的1940年前后,三溪村曾经是游击区。

当时日军从唐家、大涌、金钟、叠石直扑石岐。国民党中山县政府闻风而逃,石岐沦陷。五桂山游击队大队长欧初行经三溪村,觉得此处的形式都较为适合驻扎,于是就带领游击队员们在村里的梁氏祠堂驻扎,部分伤兵则在环境较为深入的罗氏祠堂疗养。这个平凡的小村庄也在历史战争中,为保家护国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在三溪中街40号,有一幢老房子也颇为特别。其正门墙壁上有“毛主席万岁”和“忠”字样。两侧的墙壁上写着“三溪大队计划生育安排表”和“大队青年晚婚安排表”。

这间房子原来是“康公真君”庙的会客厅,后作为村公所的公共建筑,是当年村中长老们议事之处。


位于三溪中街40号的老房子,依然残存着几个时代交错的痕迹。图 / 胡家庆

焕光还记得,人民公社时期“记工分”的那段日子。据他回忆,那时三溪大队分为四个生产队,他还曾当过大队队长。

这些古老的房子承载着时代的记忆。

洗净历史沉积在废墟上的尘埃,从巷头到巷尾,从时光的隐密处,在深深的庭院里,雕梁画栋的残片停留在岁月深处,布满包浆的拙朴和凝重,满覆时光的履痕。


岁月里的通俗与雅致

三溪村的村头在哪里?老人遥指后山门。

后门山上有座先锋庙。站在先锋庙前可览全村风貌,以及周边崛起的新城。

大榕树下的围墙上,刻有“三溪村简介”,简洁的只有一首诗:群山环绕处中间,聚势蜿蜒带一湾,一望清溪六七里,烟村排列两三环,后有围林挡北狄,前依八百亩园田。”


大榕树下的围墙上,刻有“三溪村简介”。图 / 阿健

三溪村民也如诗一样质朴。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村民依然保留着每年农历四月舞龙舞狮的习俗。

罗定文介绍,明清时期,由于旧时防灾抗灾能力及医疗卫生条件比较差,三溪村曾盛行“打醮”这一法事活动,请道士、和尚或尼姑设坛做法事,求福禳灾,感谢神灵带来一年的收获,同时,祈求上苍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随着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进程,三溪村越来越多的旧风陋习摒弃,逐渐形成风俗简朴、道德文明向上的风气。 

自住的、租住的、开民宿的、做餐饮的、设工作室的……如今的三溪村有着跟别的衰败村落不一样的迷人风采。

基本上户户人家都大门朝街,门上是青砖雕刻的飞檐,通过工匠们巧妙地组合,动物、花草、藤蔓不仅活灵活现,且形意俱佳。

门内正对照壁,宅内不乏精美的木雕图案。

在大厅之间,有门互通,前厅是厢房,后厅是耳房,大厅与厢房、耳房之间各有一方天井或者小院落。

那些本身就具备了各种文化底蕴的新主人们,这里挂块紫色的窗幔,那里摆放张独特的长茶几,门前栽种满繁闹的花花草草,天台上弥漫着浓浓的咖啡香……


经过“改造”的庭院,别有一番意境。图 / 周宏陶


看庭院花开花落。图 / 谢儒侦

来自天南地北的文人墨客,领域高手,用睿智的大脑和神奇的双手,规划着岁月里通俗与雅致并存的生活形态,让人在恣肆的绿色中,遐想自然弧线勾勒出的勃勃生机,并把这些生机,藏匿于宅院的每一个角落。

三溪村也源于这些人的内心的雕刻,细腻地再现出历史与现实的吸纳和遗弃,同时也能把思维的朝向引渡成一种生活中的习惯,让远古的意趣纠结在古典气息的光芒里、掩藏于岁月深处,于是滋生出一种让来往游人欲罢不能的喜爱和赞美。

曲曲折折的深巷,自南向北环绕,又迂回贯穿。青石板铺就的台阶泛着各种植物生命力旺盛的绿意,抬头可见爬满青藤的粉墙,长着青苔的黛瓦,飞檐斗角的精巧雕刻,剥落的雕梁画栋和门楣。两边就是历史书籍一般有条不紊地伫立着的明清风格老屋,户连户,屋连屋,灰瓦叠叠,白墙片片,黑白相间,布局紧凑而典雅。


如今的三溪村,成了摄影取材的绝佳境地。图 / 谢儒侦


不少游客慕名而来。图 / 刘诗觉

若是春日,在三溪村任何一间咖啡馆,择一个素净的天井里,置放上一把藤摇椅,窝于其中,享受时光的悠闲,一种惬意便会悠然而生。

门前听水响,窗外闻鸟啼。在这个偏居一隅的古村,任由自己的身心放逐在纵横交错的巷子中,沿着历史的足迹,仿佛穿行在浮生流年中。

洗去岁月的包浆,行走在三溪村中,穿梭在理想与现实中,所有的一切都经过年久日深的时光濡染与渗透,散发着一种让人心醉的遗世独立的气质,以及有别于滚滚红尘的一种安宁和舒适。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文: 谭华健
◆编辑: 刘金文
◆二审: 刘红辉
◆三审: 吴森林
◆素材来源:中山报业中新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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