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李娟散文集的电视剧《我的阿勒泰》火了。
雪山苍茫、草原辽阔、星空万里,牛羊成群以及流动的小卖铺,每一帧画面都极其治愈……导演滕丛丛把李娟的散文整合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但与此同时,争议也在发酵,比如“将原作中的姥姥改成奶奶”“爱情部分占比太大”“故事的高潮及男女主的成长突兀”“为艰辛的牧区生活加了滤镜”等等。
有人说,“一流文学作品能拍成二流电影,而一流电影往往改编自三流小说。”因为文学和影视之间始终存在距离。
在电视剧中,我特别喜欢的细节几乎都来自于李娟笔下,“老牛舔刘德华海报”“牧民口中的‘小鸟烟’‘砰砰酒’”以及“帐篷漏水后文秀用塑料袋建起的水电站”,还有在澡堂里歌唱,这些在原著里一闪而过的只言片语,经过加工还原,使电视剧具有了生活的质感和颗粒度。
然而剧中故事的主线却是野性的干净少年和灵气的汉族少女,置身于天堂般的草原雪山,犹如一场青春美梦,它几乎摒弃了现实重量,显得悬浮。
真实的原野生活是什么样的?李娟接受采访时说,真正的北疆生活清苦孤寂,“有天夜里睡得正香,突然一阵雨打在脸上被子上,可怜的帐篷被掀翻了,于是全家人半夜爬起来跑出去追屋顶”。
“这个地方的农牧民真倒霉,不下雨的时候会闹旱灾,雨稍微多一点会有洪灾,天气冷的时候会有雪灾,太热了又有冰雹灾,秋天会有森林火灾,到了夏天,又总是有蝗灾。此外还有风灾、牲畜瘟疫什么的。”这样的生活,全然不再有滤镜般的诗意。
然而面对艰辛,李娟既不美化苦难,也不逃避苦难。野生的文字,反倒把具体的生活写得豁达有味。
“我妈天天骂我不结婚不生孩子,然后又天天骂我家狗招蜂引蝶,一年到头生不完的仔,我家没有一个让她满意的。”
“在澡堂洗澡,我这平凡的身子,平凡的四肢,不久后将裹以重重的衣裳,平凡地走在黄昏之中,这平凡的生活,这平凡的平安。”
“在每一个普天同庆的特殊日子里,我远远站着,照常生活,像是没有行李的旅人,又穷,又轻松。我的幸福只有一种源头,它只滋生于内心,它和外部的现实秩序没有一点关系。”
在剧中,我很喜欢一个角色——托肯,一个丈夫到死都没能帮忙带回来的搓衣板,便说尽了她的婚姻困境。名声、家庭、孩子,个个让她举步维艰。她是这部剧里最不文艺的角色,却是最有力的角色,她的重量平衡了文艺感的轻飘,富有真实的原野魅力。
这个书中没有的角色却最接近李娟的书写。这种对于女性处境的同情与理解,是两位女性创作者——作家李娟和导演滕丛丛互为镜像的平和与温暖。
《我的阿勒泰》在自然风光之外的表达,正是生命的多义性和可能性。对于所有矛盾和困境,作者未给出直接的评判,人们借由这些困境可以看到自己的眼前,哪怕是困在一时一地,可以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向往怎样的生活?
当我们把《我的阿勒泰》原作和剧集视为两个作品看待时,更可以看到二者内核上的差距。两种艺术形式,各自有各自的使命。
阿勒泰的风吹过,扬起尘埃,但原野之上粗粝的沙子会留下。美不是最终目的,诗意不在远方,不在诗篇,而在具体的生活中。
【文案/主持】冷启迪
【视频摄制】孙俊军
【封面设计】蔡文强
【特别鸣谢】中山市华侨公园香山书房
编辑 唐益 二审 冷启迪 三审 陈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