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木措的狗

无意中看到这句话：示弱，还是以暴制暴，人类在凶险的自然环境中竟无法静心思考，只有慌乱逃亡。我脑海中突然闪现一幅与之相匹配的画面，那是在纳木措的惊险之夜。

与我拼车纳木措两日游的有武汉三个妙龄女郎漫、欣、悦，外加一位她们在拉萨邂逅的老乡小张，还有一对苏州父子，30来岁的父亲带着上小学的儿子。当我们随着次仁央宗忘情地放声高歌《纳木措》“剪一片蓝天把你描摹/多少深情汇成了天上的纳木措/天上的纳木措/神奇的纳木措/你是大地盛开的花朵 ……”时，还不知道从海拔5190米那根拉山口的高反慢慢袭来。苏州父子头痛欲裂，服用了我带来的大株红景天、布洛芬等，都不见效，一直躺到床上，晚饭都没吃，睁眼痛到天亮。武汉四侠毕竟年轻，在山口左瞧瞧右拍拍，漫尤其开朗，又蹦又跳，她还不知道晚上会有夺命惊魂降临。

黄昏时分，我们到达纳木措扎西半岛。还没反应过来，成群野狗喘着气、可怜兮兮地围过来看着你。据司机说以前游客到了景区都会给狗扔东西吃，野狗形成条件反射，游客一下车，越来越多的野狗自然就围上来。

我怕狗，没敢怎么正眼瞧，赶紧帮着苏州父子收拾东西扶他们回旅馆休息。说是旅馆，其实就是一些简易板房，围成一个大杂院，留了一边作小餐馆，中间有停车场。半岛营地算纳木措住宿条件最好的了，也没有独立浴室或卫生间，大家都得到院子中央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去方便。我虽早有心理预设，但没想到这么简陋。

我随着武汉四侠欣赏完胜似香巴拉仙境的纳木措，回到营地司机常去的餐馆吃晚餐。刚进大杂院，昏黄的灯光下，一群脏兮兮的野狗堵在餐馆门口，个个瘦骨如柴，透着无力与说不出的凶狠，眼巴巴望着我们，我顿时毛骨悚然。眼前这情景与刚刚那一幕恬静、苍茫、雄伟的天湖胜景反差也太大了。

司机迎上我们，帮我们赶走了狗。司机们早已喝上了，武汉四侠马上加入他们的喝酒阵地，大有一醉方休之势。西藏有一种魔力，无论在列车上还是拼车，都能使人很快成为朋友。

我估计着凉了，晚上四五度低温，罡风强劲，开始高反，头晕目眩。没有什么胃口，想回去休息却不敢动，虽然只有几步路，门口那一群流浪狗一直虎视眈眈。老板和司机告诫过大家：白天还好，相对安全，晚上野狗带有攻击性，出来看星空一定要结伴而行。我可不想像杭州一位姑娘看星空而被野狗咬伤，深夜开车五六个小时到处找疫苗。 

漫喝得有些醉意，大家一起陪她回旅馆，让她躺下。这样一个年轻女子，没有高反，是有资本放纵一下的。三侠返身出去看星空！听说一点多星空才壮观，我只能躺在床上，听着苏州父子一直难受地哼哼，陷入迷糊。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伴随着急剧的犬吠传来，“狗——”，漫跌跌撞撞“咚”地跌落在板房门口。我迅速披上羽绒衣起来，只见漫匍匐在门口，恐怖地大哭着。她赤着脚，脚上黏着泥，两只鞋不知道掉落何方，膝盖擦伤了，流着血，再一看，牛仔裤后脚跟被撕破了。原来她想去上厕所被狗追回来，所幸确认后没有被狗咬到皮肉。这会儿，估计她的酒也完全被惊醒了。

门外几位游客、老板和司机都闻声赶来，纷纷询问有没被咬伤。我循着手电筒的光望出去，门口一群狼似的野狗昂着头狺狺狂吠，少说也有六七只，我的心揪着。

漫抽泣着问谁能陪她上厕所。我也急着去，可是一百多米呢，几个男同胞打着手电筒护送我们。几只大黑狗一直尾随着，却不敢靠近。漫的鞋一只在门口，一只在半道，可见她当时多危险，要不是跑得快，后果不堪设想。

动物生存的本能，其实是为了种族繁衍的需要，正是这种动物本能才让种族进化繁衍下来。人，有时真的太自以为是了，轻视动物的本能，其实就是人类膨胀的开始。

取了手电筒走进旱厕，大风直往里灌，臭味袭来，我更加头晕了。最担心的还是群狗在厕所门口僵持着，有一只探头探脑，似乎想拱进来，上个厕所真是遭罪啊。

出来的时候，男同胞们已经走远，我们两个女人怎么办呢？野狗竖着大耳朵，升起警觉的三角形，带着满腔的敌意，露出尖利雪白的牙齿又对着我们狂吠，真是恶狗咬天——狂妄啊！我瞪着最前面的一只，似乎也化作一只疯狗，才不管能不能与狗对视，激起它的自我防御。它们却毫无退意，不得已，我只能大叫来人。人没有叫来，野狗渐渐后退。

俗话说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大家都会把狗当作自己的好朋友，甚至变成了家庭成员，对待它们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纳木措的狗却是如此狰狞，显然不能亲近，但没想到这么恐怖。我知道春季才是犬类的发情期，攻击性强，没想到夏天也如此疯狂，或许野狗一年四季处于饥饿状态都是具有攻击性的。冰天雪地的冬天，这些狗又是如何生存的呢？

漫大力扯着我的手臂，亦步亦趋。一只野狗正悄无声息地向我们摸过来，我转过身，它也停下来。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想快点跑，可是我知道不能跑，不管我有多怕狗，我们都是人类，要沉着冷静，而不是慌乱逃跑。

我拿手电筒转身照着那只威武雄壮的野狗，它怒目圆睁，发出令人胆寒的光，又像凝神想些什么，它就像一个猎人，对猎物如饥似渴，因为充满欲望而变得凶猛……我感觉后面越跟越紧，似乎就要腾身向我们凌空扑来，就在我感觉崩溃之际，几个男同胞突然过来一声断喝，解除了危机。我一到门口，脚软得蹲下了。短短百来米，像历经了一场生死劫难，比高反更加可怕，人类的狼狈啊，这难忘的纳木措之夜。

第二天，我才注意到野狗提示牌随处可见，昨晚稍不留神可能就要躺着回去了，想起都后怕。在青藏高原狗是藏民的好朋友，他们不会杀害狗，所以野狗才越来越多。在纳木措，狗成了大摇大摆的主人，人却时刻受到它们威胁。

谁写过这样一句话：“一条狗……太厉害不行，太懦弱不行，不解人意、太解人意了均不行。总之，稍一马虎便会被人剥了皮炖了肉。狗本是看家守院的，更多时候却连自己都看守不住。”这是讽刺吗？

作者简介：李淑萍，笔名李苏苏比。客家妹子，长于花城。文学学士，教育硕士，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散文诗学会会员，广东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南沙区作家协会副主席，业余写写画画，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已出版散文集《雪泥鸿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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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韦多加 三审 岳才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