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名字是她儿子起的
我奶奶叫张大妹,巧了,我外婆叫陈大妹。
说起奶奶的名字张慧贤,原来是当年村里安排她为集体卖咸鱼,要有个名字,我爸爸就给她起了个名,叫张慧贤。儿子给老妈起名字,也算特别了吧。
奶奶张慧贤,是家里唯一一个识字的人,当然,是在她的儿女小时候。奶奶是大户的开明人家出身,不然不可能识字,也没有裹脚。
奶奶生于1919年,嫁给爷爷才十四岁。这在那个时代,很正常。由此,拉开了她在老陈家的生活,应该说,在爷爷的计划中,奶奶负起了相当大的责任,爷爷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曾一度打起了纳二房的心思,后来不知怎么打消了念头,或许是奶奶太能干了,把家里打理的妥妥帖帖。
我从小就跟着奶奶睡。奶奶知道很多故事,她识好多字,嫁给爷爷时还带了好多书,是那种竖着写的繁体字,从右往左看,都是才子佳人的书。这是我识字以后自己看知道的。一边听她讲故事,一边就慢慢地睡着了,根本忘了忙于生计的妈妈。
因为屋子太狭窄,我只能跟着奶奶睡在楼梯底下的一张小床。床尾放一个起夜用的尿桶,我印象最深的是,老是梦见去踢那个尿桶,然后就尿床了。慢慢地梦见踢得少了,我也就长大了。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我读小学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就这样在奶奶的童谣之中哄过去的。
我有一双运动鞋,是香港的二叔带回来的。明明合三叔四叔穿的,可是奶奶一定要留给我,要等我合脚的时候才穿。鞋的样式我还记得,半帮的,护着脚踝,像篮球鞋,很漂亮的白色的帆布篮球鞋。到我读初中的时候,鞋还在。
之后奶奶去了深圳,照看生了第二个小孩的三姑。深圳好远,要从广州坐火车去,奶奶回来的时间变少了。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不知岁月,只知道一年好长时间不见奶奶,不懂想,不懂思念,最后只剩下怀念。
小学升初中的时候,我参加了一个考试,糊里糊涂地就上了中山纪念中学,听说是个省重点学校,我对这些没有印象的,只是知道要离家很远去上学。
等奶奶回来时,我们跟她说,她说:“好啊,孙子长本事了,好好读,以后读到广州,学一身本事回来。”她是识字的,也知道读书的好处,最起码不会受人欺负。
给我打理行囊的时候,奶奶要把她的嫁妆给我,一个很漂亮的古色古香的木头箱子。可是家里人反对,说我太小,万一给人偷了箱子怎么办。终究,我的行囊只是两个那时很流行洋气的三色蛇皮袋。
我上初中一年级的寒假,三姑他们一家子回来过年,走的时候是正月初十。
奶奶把他们送到村子的巷口,一路跟邻居聊天一路往回走,走到家门口就开始歪着身子向一边倒,刚下地回来的三婶连忙扶住,奶奶很胖,哪里扶得住,后来喊人一起,好不容易搀到床上,马上去叫附近的赤脚医生。医生来了,翻了眼睛看了,听了脉搏,量了血压,说:“不行了,赶紧叫她儿女回来见一面。”
一听医生这话一家子都乱了,那时候爷爷已经走了,爸爸是长子,一阵忙乱过后,虽然是很大的家子,倒是有条有理,扯去门口的贺年红纸,守着奶奶,到村里打电话通知远处的亲人等等。
我呆呆地坐在家门口,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那一声声低沉的砍木头做棺木的“扑扑”声,刨花,莫不向我述说着这是真的。
奶奶走的那一年是1980年,她六十一岁,死于脑溢血。
死后,奶奶跟爷爷合葬在一起,没写名字,可是她的名字我们都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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