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三章)
大街小巷到处都飘着年的味道。市场里琳琅满目的过年食材:春卷、卤水鹅、海产干货等等,街上还有五彩缤纷的各式花卉:兰花、金桔、牡丹……堆满了货摊。这些,过年时舌尖上的美味,视觉上的美景,无不留存着我对年的回忆。
一,水仙花
外公家中每年的案牍若是出现了水仙的影子,那便离春节不远了。我不知外公对花卉种类有多少认知,对其栽种有多少经验,只知道他一有空就在小房间后面的那个三四平方米的小阳台摆弄,很多时一待就是半日。每次寻不着外公,瞥见房间后门那扇虚掩的黑桃木色门,就能觅得外公的踪迹。外公蹲着背紧挨着门,只要蹲着,就无法转身,门更无法推开。我只能从那条狭细的门缝里瞄外公。外公总是那么慢条斯理,在花盆里摆弄,时而松土,时而浇水,有时又将一根根大小同等的竹扁条环绕着插于花盆的土壤中,再在外围绑上一根红色尼龙绳子,将花盆的植物进行保护处理。那迎接过年的水仙,外公更是格外珍重。买回来的水仙,外公都会将其栽入一长椭圆扁状印着锦鲤花纹的白瓷花盆,里边铺着厚厚一层绵细的沙粒,与一小圈水层。水层中的沙粒半掩半露着六个如蒜头大小的根部,根部上抽出几根青葱嫩绿的叶子,上面开着点点白色花苞。栽好后,会放在客厅靠窗的那张红木桌几上,只准许我们远远观赏。很多次我都趁着外公不留意,就趴近去看,娇羞的水仙醉袍袖展,香檀吞玉,纯洁轻盈,素手相牵,散发着淡雅的香。到了春节,是水仙花盛开的日子。翡翠枝叶更加翠绿,绿得发光鲜亮,纵横交错的绿叶间,绽开洁白无瑕的水仙小花,中间点缀着黄金般的花蕊,唯一不变的,仍旧是那淡雅的香,如同外公般宠辱不惊的神情。我也偏爱水仙,喜它虽无牡丹般娇艳,无玫瑰般妖娆,却有着清淡的芳姿,悄无声息地散发着清香,那么慢条斯理,那么宠辱不惊。
二,卤水鹅
广州人无鸡不成宴,潮汕人则无卤不年节。潮汕人家的年夜饭,卤水鹅必为宴上主角。与往常卤水鹅不同的是,过年的卤水鹅一定是一整只,完完整整,祭祖之用。外公家过年的那只卤水鹅,都是大姨丈从庵阜提过来的。油光的卤水鹅,色泽饱满肉感匀称,还有一整个比拳头还要大的卤鹅肝、卤鹅肾,一大串色泽略淡却弹性极佳的卤鹅肠。记得有一次过年,卤水鹅由父亲操刀上盘。只见父亲不紧不慢,那种从容的节奏令人着迷,宛若好戏开场前的鼓点。伴随着清脆迷人的咔咔声,刀起刀落之间,鹅头已经被切成六块,鹅脖子也切成了六块。
为保证口感,鹅肉一般斜切且块块带皮。斩好之后,淋上卤汁,加一撮芫荽(潮州话,即香菜)点缀,这道程序按潮州话说叫“芫荽叠盘头”,是锦上添花的美好寓意。
我与几个表弟表妹在旁看着,馋虫大动。父亲又斩下鹅翅与鹅脚,剁一块分给我们。因为这美味的鹅翅鹅脚,原本枯燥乏味的等待便成了一首隽永的诗。我吃完一大块还不过瘾,想再要一块,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顿。外婆将我拉到一旁,她又走去厨房不知跟父亲说了什么,反正最后又塞给我一块大大的卤鹅腿。不知何时起,外婆没再塞给我卤鹅腿了。卤水鹅仍然是年夜饭的主角,却物是人非。
三,烟花
新年到来的一大重要标志,就是烟花。那时,年三十的下午,除了新衣服,就是买上一大包烟花。开在老巷子的小杂货铺里,贩卖着形态
各异的烟火。我总会央求父亲,给我买一大包五十元的烟花套装,各种类别的烟花都装在一个透明的塑胶套里面。年夜饭后的晚上,我与表弟表妹、邻居小伙伴们就会抱着各自的烟火来到附近大街上,每个人都拿起像金箍棒状的大烟花,捻子朝下,手指夹住中间,竖直往上,用火柴点着捻子,只听“嗖”的一声,一个红点窜上了天空,“啪”的一下散开了花,从点到面,像个大罩子遮住蓝天,绚丽多彩,光彩耀目,还没回过神来已飘荡在夜幕中,星星又偷偷地闪了出来。
所有烟花里边,我最喜欢的是一种叫作“明滴”(潮州话,一种烟花的名称)的烟花。那是一种如吸管般形状大小的烟花,黄红相间,细长如香烛的柄,前面是垂着一截红色捻子,供点燃之用。烟花种类繁多,色彩更是多得难以列举,我却独爱它绽放开来的银色烟花。那是一种美得近乎天使白色的银,无法用过多华丽辞藻来描绘,怕再华丽的包裹最终也会适得其反,只剩下美了。它绽放花朵的艳丽,胜于华丽的牡丹,伴随着我的念想上升,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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