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江||那个当年叫我“臭老九”的人(实力/散文)
栏目:推荐 来源:中山日报 作者:徐小江 发布:2023-01-03

那个当年叫我“臭老九”的人

“臭老九”这个绰号,是我在一家钢铁厂子弟学校复读高二的时候,一个同学给我起的外号。

这位同学姓丁名红来,家在钢铁厂,一个头发天然卷、面色红润、长相秀气的小伙子。在这个班上,因为我是外来的插班生,所以和班上的大部分同学当时还不熟悉,沟通比较顺畅的,更是不多。

那时临近高考,大家都把这个班上作为一个临时的驿站。这个班很有意思,虽然大部分是本厂子弟,但其他人员出处也是五花八门:有从附近总参部队下来的十一二岁就当兵的“老兵”,有附近化肥厂的青年工人,有在学校刚当了两年老师准备参加高考的同学,有从邻近厂矿转过来的学生,当然还有像我这样外地赶来回炉的“散修”。

也许是那时我还戴着一副厚眼镜,讲话又显得有点慢条斯理,和工厂子弟说话干净利落相比,真的有点反差。所以在私下场合,丁同学时不时会自贬为工人“大老粗”,而调侃我为“臭老九”。当然也只有他喊,这也是他的专利。

临近高考,大家有时候也就是课余时间在走廊里聊聊天。20世纪80年代的第一年,高考录取率仍然极低,一个40多人的班,预估大概有10人能考上就不错了。这还是沾了这所学校恢复高考以来,不断拓展师资队伍、提高教育质量的光。

丁同学和我,大约就是介于那种可能考上也可能考不上之间。有时候努努力,会离前十靠得近点。

丁同学生性乐观,常常笑脸常开,说话爽朗,在同学中人缘颇好。他属于乐天派,从来不为考不考得上大学而担忧烦恼。中午吃饭时,他见我还在长长的队伍里规规矩矩地排队,会悄悄地拉着我的袖子,一起偷偷绕到后门找正在窗口打饭的一位老炊事员“加塞”。后来我才知道,这位面目慈祥、头发见少的老师傅,就是他的父亲。

一年的同学缘分很快就结束了。这个班当年的成绩还不错,考上的大概也有十五六人,然后大家是各奔东西。

之后,陆续和丁同学有过联系。他告诉我,他进入到了拉丝分厂当工人,不久考上了厂里的“七二一”工人大学(职工大学的前身)。然后他还告诉我,他谈了一个女朋友小彭。

暑假期间,丁同学来信,说会带女朋友一起来看看我这个“臭老九”。我候了他五六天,以为他是说说而已,马上就要开学,我正离开家准备登上火车的时候,没想到他正带着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下了火车,于是我马上退票。

那一天,我带着丁同学和他的女友小彭在我家的附近兜兜转转。虽然没什么好景点,也没什么好参观,但丁同学和他女友都兴致勃勃,抒发着对进入社会、走向工作岗位的乐观态度。

毕业后我也就业了,之后不久我也调到了那个城市。

“臭老九,我们又在一起了!”丁同学兴奋地擂了我一拳,和他的夫人小彭一起开怀大笑。

那时候的钢铁厂,年轻夫妻大多分不到房。尽管他们父母家都在厂里,但是因为兄弟姊妹多,也不可能有单独的房间给他们。所以那段时间,他们租下了工厂附近的农民房。

尽管如此,他们的小日子仍然过得乐观悠闲,每次去他们家,房间都是清洁整齐。有时候就着星光朗月,我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聊些和谐轻松的话题。有时候兴之所至,陆续进行“十番棋”的鏖战,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下雪天,在公园的小径上,留下了不少的青春足迹。

1980年代后期,单位间的围棋互动不少。有时候我们这边人手不够,然后我就打电话请他做我们的特约棋手。只要时间没有冲突,他总是很乐意过来配合,过后他还对我说,在朋友面前吹了吹牛,说自己是我们这个单位的特约棋手。

1992年,我离开钢城南下广东。虽然我俩还有电话联系,但毕竟天各一方,各自忙着一摊,所以只能是聊些家长里短、一地鸡毛的话题。

记得有一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炸响:“臭老九,我来看你了!”丁同学飞扬的自然卷和秀气的红脸膛忽然出现在我眼前,这一瞬间,双方一阵眼热。

他告诉我,他现在转为跑产品供销了。今后有可能会在各地兜兜转转,过一过“流浪”的生活。这看似轻松的语气,但是也透着一丝无奈和苦恼。其实,当时他的女儿还很小,正是需要家人照顾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工作,谁又愿意四处奔波。

“这样也好啊,到时候又可以经常骚扰一下臭老九了。”丁同学乐观地说。

“好的呀,欢迎来稿,不论长短。”我笑着接了一句。

吃饭的时候,我们去了一家出品猪肚鸡的餐厅。临别的时候,细碎的太阳不断地绕动着他头上飞扬的自然卷。

日常光阴就这样从指缝里不断溜走。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的一天,我再次拨动了那个熟悉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她听到我要找丁同学,问了我一句:“你是外地的吧?”

我说是。

“是不是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我仍说是,心里隐隐有点不快。

她忽然蹦出一句:“他已经不在了……”

“怎么可能?”那一刻,我怔住了。

“前段时间他出差南昌,坐别人的摩托时发生车祸不治……”

“喂,你要不要请他夫人小彭接电话?她就在身边。”

我不敢再听具体的细节,也没有勇气接她的话题,更不忍面对他夫人的哭泣。我无力地挂了电话。生命中曾经奔涌的青春脉动,此刻好像被抽空了。

那一刻,我非常痛苦地知道:这辈子,再也没人酣畅地喊我“臭老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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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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