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璞‖我被她击中  (讲述/随笔)
栏目:推荐 来源:中山日报 发布:2021-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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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静

拿了手机看时间,不觉间就翻开了微信的订阅号。《林妹妹,走好》的题目映入眼帘,是纪念刚刚仙逝的越剧大师王文娟的文章。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越剧电影《红楼梦》,她把"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似弱流扶风"的林黛玉刻画得维妙维肖,少不更事的我虽然似懂非懂,但是对于美好女性的认识却做为最初的形象印入脑海中。所以,这篇文章就读得格外着实。

文章读完,我被一段话里的一个词击中。文章里说,剧组排练《红楼梦》时,刚开始选角并没有考虑王文娟,而是想让与林黛玉身世更为接近的另一个女演员。但是最终仍选择王文娟,作者猜想,'这大约是因为她身上独有的那种贞静气质。'而我就是被"贞静"这个词击中的!为什么被击中?是因为现在已经很少见到用"贞静"来形容一个女性的气质了!

从文章配图资料的一张繁体字的旧报纸了解到:她红遍上海滩后,不摆一点儿红角儿的架子,待人接物,依然彬彬有礼。即使在后台扮上了戏,若有客人探望,也会把客人送到门口。旧社会女孩子唱戏,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有一次后台来了个要求唱堂会的日本翻译官,她拉着全部乐队和班主一起去,一到那里就找房间的窗子,"实在不行,我就跳下去",让人觉得小小年纪的她,''喜怒不形于色,有古代圣女遗风"。解放后她和搭档徐玉兰自告奋勇到朝鲜战场慰问演出,因为不适应前线战场的环境,正演《西厢记》婀娜出场的崔莺莺,"一声枪响,吓得她一凛,台下战士笑起来,被保护撤下来五分钟戏台就遭到了轰炸",为此,这个平时听到雷声就害怕的女孩子硬是练就了"听音辨机"的本领,听头顶飞过的飞机,听声音就知道有没有装载炸弹;而文章里对她舞台上塑造的林黛玉的成功成在细节成在灵魂,更是赞不绝口"《读西厢》一折里,王文娟轻轻“呸”那一声,嗲而妩媚,却并不轻浮,后辈多少人,呸了多少声,却始终比不上她的小指甲盖儿.....”

这些细节和片断让我在看完文章后,迫不及待看了一遍1962年版的越剧老电影《红楼梦》,重拾儿时记忆的同时,又急急忙忙地开始查找"贞静"两个字含义。让我吃惊的是,贞,原意为鼎。后简化变形会意为贞。''贞",卜问,占卜。古代占卜的人为贞人。而占卜的人在古人眼里都是品行端正的人。后来又引申为言行一致,端正。也许上古时代做为卜者的贞人,在先民眼里都是值得信赖的智者,他们通过神秘而又崇高的仪式探问上苍接引神灵,以此来树立先民战胜神秘莫测的大自然的信念和力量。所以贞人品行端正与否自是不容质疑的。而后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认识自然改造自然能力提高,占卜问事就落后于时代而逐渐被妖魔化,尤其是现代,占卜就成了装神弄鬼的迷信,占卜者人们心目中的形象自然更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对''贞女''这词的定义,"封建社会妇女死了丈夫而守节",这更为追求平等、个性自由的现代女性所不能接受;再往下看,贞,还有定的意思,精定不动惑也。而女贞这种树,也因负霜葱翠而得名。而在《易经.乾卦》中,又有"元亨利贞"。而这个"贞"字,意为正固也;贞者,事之干也,事情的主干或原则。而"贞",还有遵守信约的意思。这层层引申下来,让我彻底了解了"贞"的含义。也就是固守本分,不被外界事物所惑所动,坚决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本心做事。即使险峻难行,也一往无前,在所不惜。

而"静"字本义为安静,引申为平定、镇抚,后世多写为"靖",这让我更明白岳飞《满江红》里"靖康耻,犹为雪''的意思了。当读到作为''静"还引申为静止,恬淡,平和,让平时觉得''静"只是一种气质、气氛的我一下子豁然,那种恍恍惚惚、隐隐约约的东西一下子在心中明了:一个女子的静来自于她骨子里的恬淡、平和。而恬淡、平和又怎么表现出来呢?往下看《说文解字》许慎为静的释义,静,审也,丹青,明审也。这倒让人费解难懂了,静字与丹青有什么关系呢?带着这样的疑问往下读,这段简洁明亮的文字让我惊喜异常:"上林赋靓糚,张揖注曰:谓粉白黛黑也。按靓者,静字之假借。采色详审得其宜谓之静,考工记言画缋之事是也。分布五色,疏密有章,则虽绚烂之极,而无淟(tian)涊(nian)不鲜,是曰静。人心审度得宜,一言一事必求理义之必然,则虽繁劳之极而无纷乱,亦曰静。"读到这里,我深深地为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而自豪着:''静''字的内涵之深,意境之美,具体表现之微释解得形象生动,而且贴心贴肺,不仅让人瞬间体会中国画作之美的真谛,同时对于做人也有了鲜活灵动的标榜,那个贞静的女子形象,便在心里栩栩如生:她端庄贤淑,行止有度,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拂风,款款而来,袅袅婷婷;她意志坚定,遇坚不摧,沉静果决,坚守本分。 

哦,读到这里"贞静"一词才像种子一样种在我心里,王文娟贞静的形象又映在眼前。(注: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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