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水木筠子‖萨拉热窝之子阿龙(南国美文决赛/散文)
栏目:推荐 来源:中山日报 发布:2020-11-24

萨拉热窝之子阿龙

也许世间缘分是天注定的,老庄和阿龙相识于波黑的莫斯塔尔。这是一座伤痕累累的古城,它曾经硝烟弥漫,被纷乱的战火一次次摧毁又一次次获得重生。

 

2010年,老庄独自一人在欧洲旅行,没有具体计划和行程,走着走着,到一个岔路口,任凭心情和直觉,作出粗略的方向选择,然后继续走下去,让身心在路上。

从布达佩斯到萨格勒布(克罗地亚首都),又从萨格勒布顺着海岸线向南,换乘克罗地亚的交通车,一路向东,进入了巴尔干半岛多事而又神秘的前南斯拉夫战乱国家波黑。

到达莫斯塔尔古城时,已是下半夜。第二天一早,老庄跟随心灵的呼唤,走出客栈,来到城市中心那座奇特而又古老的清真寺前。

“Hey guy!(你好,哥们)” 一个操着纯正北美口音的白人跟老庄打招呼。这位年轻人衣着简单,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像那种很文艺的背包客,他对人非常热情,手舞足蹈地介绍自己。

他来自加拿大多伦多,认识许多中国朋友,会讲一点中文,还有个中文名字叫“阿龙”。用中国俗语来形容,阿龙就是个典型“人来疯”,话题很多,也很能说。他讲了很多关于波黑和前南斯拉夫、巴尔干半岛上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及历史事件。

阿龙从国际形势又拉回话题讲他自己。“我不是加拿大人,是土生土长的波黑人。” “What?你是说你不是加拿大人,是本地人?”老庄疑惑地几乎把他当作恐怖分子。

1985年,阿龙出生于萨拉热窝。7岁那年,他和小伙伴儿在城市周边山野丛林里玩耍,突然发现好多用军绿色帆布盖着的不明物。少年好奇,揭开帆布,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排排重机枪子弹(这“重机枪子弹”是他后来才懂得的)。年少无知的阿龙顺手拿起一颗,就往家里跑,兴冲冲地给父亲展示他的新发现。

父亲见此情形,突然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与严肃,质问着:“你从哪里拿来的?”“我从那片森林里拿的,那里还有很多,都用绿帆布盖。”阿龙话音未落,父亲进屋拿了些类似证件的东西,一把抄起阿龙,转身对着屋里的两个姐姐嚷道:“快跟我走,什么都别拿,快跑!”随即一行四人便是没了魂一般地向着另一侧的森林深处跑去。跑出没多远,身后就响起了枪炮声。

那是1992年,波黑塞族人,打响了长达四年萨拉热窝围城战的第一枪。阿龙随后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随父亲和姐姐,一路狂奔,枪声似乎是追着他们响起。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哪里,过了很多天,几经周折,最终登上了一艘难民船,开始远航。那是他第一次在大海上漂泊,一个孩子,还不懂在汹涌的波涛底下掩藏着什么,就跟着眉头紧锁的父亲随波逐流。不知漂了多久,轮船靠岸,他才知道,那里叫加拿大。父亲说:“这是一个安全的国度。”而从逃出家门那一刻,年少的阿龙,就再也没见到当天早上出去买菜的母亲。

时隔多年,当初作为难民的阿龙,已成为加拿大IT届精英。这次请了长假回到波黑,一边旅行一边试图打探当年亲人的下落。老庄暗自为阿龙祈祷,为他祝福,同时也暗自庆幸,这次巴尔干之旅竟遇到阿龙这样的奇人。他那多伦多口音的英语使两人交流毫无障碍,又随时随地和当地人用波黑语愉快闲聊,这简直就是上天安排的导游。

看着阿龙滔滔不绝地描述着,老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7岁那年的情景;阿龙的声音慢慢淡出,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对于阿龙,也许这是他最重要的事情,又或许能够回到波黑这片土地,就已经找到了人生最大的意义,乃至生命的归宿。

老庄和阿龙漫步在莫斯塔尔街头,时不时会看到依旧布满弹坑的建筑;或是被炸弹炸过后废弃的大楼;一座四层居民楼,一层二层都已经被明显烧毁且废弃,而三四层勉强保留无损,竟然还住着几户人家!也许居危楼者还是幸运的一批,至少,他们还有个“家”。而多少人,在战争中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甚至失去亲人!

阿龙说:“波黑依旧是个很贫穷的国度,战争毁掉了一切,政府资金短缺,战后重建工作到现在都无法顺利展开。我是萨拉热窝的子民,我到波黑,就是要回到萨拉热窝。可是,已过去25年,我似乎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

阿龙有些伤感,顿了顿说,“不过有你陪伴我很高兴,明天就一起出发吧。”莫斯塔尔距萨拉热窝约80公里,坐火车非常便捷舒适而且价格不贵,两人一拍即合。

远山的清真寺传来清晨第一声弥撒,伴着几声鸡啼和犬吠,击破了长夜的宁静;那微蓝渐明的天边,依然挂着弯弯的月牙。两人背着重装行囊,像行进中的侦察兵,大跨步地向火车站走去。此时,旅客并不很多,如果没有智能手机,看到火车站内的售票处、月台,从标识、广告牌,到处充满着历史的沧桑感,让人以为穿越到了上个世纪。

随着一声响亮的汽笛,两人坐上了清晨第一班列车,告别莫斯塔尔古城,驶向他心中期盼已久的萨拉热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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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向东
◆编审:岳才瑛
◆素材来源:中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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