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 9 月 3 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 周年纪念日，北京天安门广场上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在各式兵种组成的方队中，一支由八路军、新四军、东北抗日联军以及华南抗日游击队的抗战老战士组成的方队备受关注。

阅兵式上，三军统帅、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行进间的抗战老战士方阵深情地挥手致意。那一幕催人泪下， 令 人 动 容。 在 这 个属于中国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伟大胜利的纪念日，来自当年中共领导的华南游击队的代表、珠江纵队老战士吴当鸿，站在胜利者大阅兵的历史坐标，再度回眸当年五桂山抗日游击队那段可歌可泣的烽火岁月。

2018 年新春佳节，我和友人来到广州市公安局宿舍，拜访了在此颐养天年的抗战老战士吴当鸿。吴当鸿的家居充满年味，一幅壁挂书法《滚滚长江东逝水》龙飞凤舞，墨香四溢。

同行的两位友人的父辈与吴当鸿都是当年同一战壕的战友，是五桂山抗日战场上的生死之交。吴老见到战友后人，如见战友，激动相拥。

时光穿越 70 年，抚今追昔，情怀依旧。

抗战老战士传奇从抗战新兵入伍的一幕开始回放。就像是五桂山版的“母亲叫儿打东洋”的《在太行山上》，这位母亲叫黎瑞珍，五桂山、凤凰山游击区初创时期积极支持游击队的“堡垒户”。她的女儿吴清，几年前就参加了革命，1942 年由党组织派回家乡组织民众抗日，黎瑞珍和大儿子吴当鸿均参与其中。黎瑞珍还积极将翠微村圣堂里16号的家报请作游击队的交通联络站，作为游击队员落脚的“家”。

后来，黎瑞珍又送大儿子吴当鸿上五桂山打日本鬼子，她的义举广受当地百姓赞扬，被游击队亲切地称作“革命母亲”。然而，黎瑞珍与小儿子吴道明却遭敌人的百般忌恨，后来敌人把他们抓进石岐监狱，严刑拷打逼供，母子俩始终坚贞不屈。直至中山解放前夕，他们才被游击队从敌人的魔掌中解救出来。新中国成立后，全国妇联曾致函黎瑞珍，表彰其在抗战中所作的贡献，并称其为“革命巾帼英雄”。

吴当鸿 16 岁参加五桂山抗日游击队，跟随部队多次出击日伪武装。1944 年 7 月 4 日，他经历了入伍后的第一场大仗。日军出动过千人马，对五桂山根据地发起“四路围攻”，游击队英勇迎战，以智制胜，一仗下来，歼敌百余，并以突围胜出。战斗结束后，党组织正式批准吴当鸿入党。

同年 12 月，农历初二晚，吴当鸿随白马队袭击驻前山镇的伪军军营大获全胜，缴获大批武器。战斗结束后，一人扛三支三八式步枪的吴当鸿，在随部队回东坑村驻地的途中，被驻守唐家镇前来驰援伪军的日军发现，日军暗中尾随其到驻地。翌日拂晓，日军对白马队发起包围攻击，白马队指挥员身先士卒，英勇迎战在前，双方展开激烈枪战。最后，白马队趁天色未明，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此仗打得激烈，双方伤亡惨重，白马队正、副中队长不幸阵亡，六位战士牺牲。

初六晚，白马队转移到正坑村驻扎，谁料又被敌人侦察发现了。

日军从坦洲调来一个中队的兵力将白马队围住，敌我双方随之又发生激烈交火。白马队 12 位战士英勇牺牲，多名战士负伤。多轮交火后，白马队分别突围，重新汇合后，返回五桂山根据地。

由于白马队两次与日军正面交锋，损失较大，上级决定将白马队与长城队整编为马城队，任命甘生为中队长，并任命在这两场硬仗中表现出色的吴当鸿为小队长兼党小组长。

1945 年 1 月，党中央直接领导的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珠江纵队正式成立，其司令部就设在五桂山根据地。原中山人民抗日义勇大队整编为珠纵一支队，下设手枪队，队长就是年仅 19 岁的吴当鸿。几个月后，手枪队的人数便由十余人翻了一番。

同年春节年初二，日寇百余人进攻五桂山抗日根据地，珠江纵队司令部即时组织反击，吴当鸿率领的手枪队在战斗中神出鬼没，大败日军，毙敌多人。同年 3 月，珠纵一支队分别组织歼灭了前山和古鹤这两个日寇重要据点，参战的手枪队更是名声大振。

日寇恼羞成怒，扬言要一举“剿灭”我党领导的五桂山抗日武装力量，并发动了大规模的“五九”大扫荡。日寇出动过千兵力的主力联队，再加上 3000 多名伪军，分六路进攻珠江纵队司令部所在的五桂山根据地。

5 月 9 日拂晓，日寇分别从拱北和唐家地区驻地调来一个中队，对五桂山根据地附近的马城队驻地进行包围。面对数倍于我军的敌军攻势，吴当鸿率领手枪队充分利用熟悉的地形地物优势，攻其不备，协同其他部队一起与日军浴血奋战，顽强抵抗，终于冲破敌人的重重包围，成功突围，粉碎了日寇的围攻。

抗战胜利后，吴当鸿奉命留守中山继续坚持革命斗争。1948 年 1月的一天，吴当鸿所率领的凤凰山武工队在与五桂山武工队合击唐家镇敌警所后收队，不料被敌人尾随跟踪，暴露了武工队经常宿营的凤凰山主峰东坡宿营点。该宿营点是一个由近千块大小石块堆叠而成的石洞。国民党中山县当局调动三个保警中队的 300 多兵力，于 1948年 1 月 18 日，将吴当鸿和梁泰猷、阮通、周棉、周仔及蔡保等六名武工队员围困于石洞内。

六人临危不惧，利用洞中有洞、七拐八弯及有多处洞口的地形与敌周旋，击毙了入洞搜查的两名敌保警。其后，敌人增至六个保警中队，合共 600 多兵力。

连日来，敌人软硬兼施，先后采取劝降、开枪扫射、掷手榴弹、火攻等方式轮番进攻，直至有一日，洞内毫无反应，敌人以为洞中人不被打死，也被烧死，甚至饿死了，便派一个密侦队员进洞一看究竟。

这家伙进洞来七拐八撞，竟然正撞在吴当鸿的枪口上。那家伙吓了个半死，抖音求饶：“兄弟，兄弟，不要杀我，我只是出来混口饭吃。”

“废话别说，你马上滚出去报告，说里边没有活人了。”吴当鸿边说边用枪指着他。

于是，那家伙连忙向洞外走去，边走边大声嚷道：“洞里的人都死光啦，味道难闻，恶臭连天！”

敌方当官的听罢，便拉大队人马撤回山下。

游击队六人对敌 600，坚持六昼夜，且于 1 月 23 日突围成功，堪称“凤凰山传奇”，几十年后仍被人津津乐道。

吴当鸿突围下山时腰部受伤，组织通过海上交通线将其送往澳门治疗，并安排澳门地下党一位姓黄的同志带其找跌打医生医治，奈何不愈。战友肖志刚前来探望，将其转至香港治疗。在香港，负责给吴当鸿治疗的是前国民党中将军医、著名爱国民主人士陈汝棠（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创办人之一，新中国成立后担任广东省副省长）。三个多月后，吴当鸿伤愈，重返凤凰山游击区。

新中国成立后，吴当鸿曾任四野十五兵团珠江独立支队副支队长、中南军区珠江军分区情报站站长、广东省军区情报处中心要点站站长。转业到广州工作后，吴当鸿先后在公安、司法部门任副处长、处长，享受广州市副厅局级待遇，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以及改革开放作出了积极的贡献。1986 年光荣离休。

离休后，吴当鸿不忘初心，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继续热心投入改革开放和现代化事业建设，积极发挥革命余热。由他担任支部书记的广州市司法局离退休干部党支部，被广州市委、市政府评为全市优秀党支部，他本人也被评为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作为广州地区老游击战士联谊会常务副秘书长，以及珠江纵队老战士联谊会副会长，吴当鸿认真撰写革命回忆录，积极参与举办革命斗争历史展览，大力传承红色基因，深入对青少年开展革命传统教育，多次到所在社区中小学上革命传统课。他还积极建议和参与建设广东省珠海市凤凰山革命烈士陵园，使之成为当地重要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参加革命以来，由于表现出色，吴当鸿屡次受到党组织的表彰。新中国成立后，他先后获得中央军委授予的“解放华中南纪念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授予的“最可爱的人——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念章”，中华人民共和国司法部授予的“司法行政一级金星荣誉章”，中共广东省委组织部授予的“50 年老党员南粤七一纪念奖章”，广州市委、市政府授予的“优秀共产党员”证书，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等数十件奖章和奖状。

最令吴当鸿欣慰的是，在 90 岁时有幸作为抗战老战士代表参加了纪念抗战胜利 70 周年阅兵式。

访谈尾声，吴当鸿的三儿子吴志翔推着坐轮椅的吴老夫人杨惠贤出厅堂与我们见面。战士暮年，童心未泯，吴当鸿断断续续地为我们朗读了一段《滚滚长江东逝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作者：曲辰
◆朗读：黄枫
◆编辑：刘婷婷
◆二审：吴嘉文
◆三审：王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