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整个夏天

傍晚时分，带着女儿出门散步。路边推来一辆小小花车，停留在一棵大树底下。五彩缤纷的花朵和翠绿的叶簇拥在一起，极其热闹的样子，黯淡的黄昏似乎因此变得明亮起来。

老板是熟悉的面孔，正埋头整理着各种花。他将许多绣球花盆摆在了地上，紫色粉色白色绿色，迷了行人的双眼，夺去行人爱慕欣赏的目光。偶尔会有小女生经过，很快买走一盆花。我顿时心急，也赶紧凑了过去，蹲下身打量这些花枝招展的绣球。这些花绽放得如此热烈啊。盛开着的极尽热情耀眼，椭圆形花瓣层层叠叠，纠缠交错，似粉似白，像明亮舞台上风姿绰约的美人；而含苞待放的含蓄娇羞，清脆新绿，宛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

身旁的女儿由衷赞叹，“妈妈，这些花好漂亮呀！我可以摸一下吗？”我点点头。女儿伸出粉嫩小手轻轻触碰花瓣，花瓣温柔摇曳，似是轻声细语的回应。女儿笑意盈盈的眼里荡漾出一朵绚丽灿烂的花。

我决意要买，老板帮我挑了开得最好的两盆装进袋里递给我，“这无尽夏只要浇足水，可以开一整个夏天呢。”他满脸自豪地嘱咐我。

我突然想起林清玄的一篇名叫《买了半山百合》的散文，他在文中写到：这是今年最后的野百合了，我把半座山的百合全摘来了，剩下的半座山是悬崖。他欣喜不已，感觉用三百元就买下了半座山的野百合，心中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而我此时的心境，与他颇为相似，只花几十块钱就买下一整个夏天，不也是不可思议吗。 

多年前，我其实是不喜欢绣球花的，只觉得它的花太过硕大张扬，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占尽夏色。可是后来又突然喜欢起来，完全偶然得知它极具诗意的名字——无尽夏。初听这名字时心中泛起朵朵涟漪，心生欢喜。无尽夏——没有尽头的夏天，没有止境的热情，永不完结的爱情。我想象着它曾靠着墙角或是开在山坡，沐浴着夏日里热情似火的光，不期而遇的大雨；享受着缓缓而升的朝阳，漫天轻盈的晚霞；听见过情侣的深情告白，夜间抚慰人心的蛙鸣……由着这动人的名字，它硕大张扬的花朵也变得生动可爱起来。再往后，只要见到绣球，总会驻足欣赏一番，对它的喜欢也就与日俱增起来。

付过钱，提着两盆沉重的花盆，心满意足地回家，剪下最繁茂的几朵，女儿挑了开得最粉的一朵，央求我给她拍照。照片里的她看着花，双眼洋溢出温柔静谧的光。我找出几个素静的玻璃瓶和陶瓷瓶，装满清水，将这一捧花仔细插进去，放置在茶几书桌和床头柜上。昏沉房间霎时明艳起来。连女儿也拍手叫好。

我将花盆放在窗外阳台最醒目的位置，和女儿一起小心翼翼地给所有花浇水。菊花已悄然舒展出许多花苞，垂垂老矣的大丽花一夜间突然盛开几朵。有些花还未开，寂静生长；有些花已谢，像沉默的少年等着下一次绽放光彩。

我伸手轻轻抚弄着朵朵无尽夏，心中泛起无限柔情。阳台虽小，却装下了一整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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