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德‖母亲的十字绣(实力/散文)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发布:2022-05-17

母亲的十字绣

母亲的屋子里挂满了十字绣。

十字绣的图案很多,有富贵逼人的牡丹花,活灵活现的鲤鱼,活泼伶俐的小狗,还有昂首飞奔的骏马,等等。母亲把它们都精致地裱在框子里,挨着个挤挤地在墙上挂着。

这些十字绣可是母亲的得意之作,一说起来,母亲就会马上来了情绪,眼里放着光,絮絮叨叨地挨个指着把每幅的来历重新说一次。

“你看,这幅《家和万事兴》是我绣的第一幅,是一个客家阿姨教我的”,母亲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这幅《小狗》小晴晴喜欢,她属狗”,母亲挨着个数,“《福寿延绵》是你爸爸喜欢的,《恭喜发财》我放在你弟弟的房间里”。“还有这个《福》字,你三伯父过生日,我就送了他一幅”,母亲的情绪更加高了,喜笑颜开地打开一个鲜红的《福》展开给我看。

我仔细看这些十字绣,其实就是在一块布上画好底色图案,然后按着图案选好绣线的颜色,然后一针一针地绣上去,就像拼图一样,最后成为一个完整的图画。绣起来倒不难,只是水磨工夫,要花费无数的精力和眼神,更要有无比的耐心。

“这样小的一幅,颜色比较简单的,大概要一两个星期就行了。”母亲指着其中一幅,“像那些大的,这一幅,颜色多又大,要绣半年呢!”母亲的话里颇有自豪的味道。

我突然好奇起来,问母亲:“你怎么突然喜欢上十字绣了?”

母亲稍微怔了一下,带着略微埋怨的口气说:“没办法啊,你爸爸病在床上那几年,一分钟也离不开人啊,我在家里总得有点事情干啊……”说罢就收拾起她那一大摞十字绣走进了里屋。

原来如此。

父亲的最后几年经常是在120救护车呼啸的鸣笛声和陆陆续续的住院中度过。病得时间长了,脾气就变得颇为古怪。住院的时候,母亲放心不下护工,就自己支个小床在病床旁陪着,白天要照顾父亲,晚上也睡不好。姐姐妹妹看到母亲辛苦,有的时候趁父亲状态好,在征得父亲同意后,就带着母亲一起出去吃个饭休息一下,可是每次只要刚出医院门口,父亲电话就会打过来,不是要上厕所,就是要喝水,于是母亲就只得取消吃饭回来照顾父亲。有的时候,父亲又会突然心血来潮一会想吃汤圆,一会想吃饺子,而且特别要求不能在外面买,必须是家里自己做的才好吃。于是母亲就又得在一趟趟地搭中巴在家里做饭和医院送饭间来回折腾。等出院回到家,父亲又戴上了呼吸机,吃喝拉撒几乎都在床上,就更是一刻也离不开人服侍,母亲就这样过了三年。

小的时候,也见到过父母无数次地吵架。我不知道他们那个年代有没有所谓的爱情,但几十年相濡以沫的艰苦生活下来,却成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亲情。而这些亲情,没有言语也无需表达,就隐藏在病床边的默默守护里,隐藏在十字绣反反复复无聊透顶的一针一线里,隐藏在无数个漫长而辛苦但又无法诉说的日子里,隐藏在这些略带埋怨而又心甘情愿的口气里。

父亲走后,我就再没见过母亲绣十字绣。

现在,父亲的照片就摆在桌子上,笑笑的模样,前面放着红红的苹果和红红的花。看着照片,那个夏日午后,父亲斜躺在里屋床上休息,母亲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绣着十字绣的景象就浮现出来。阳光温暖地顺着阳台照进来,照在父亲的房间里,照在母亲的身上,照在父亲常躺着的椅子上,照在整个房子的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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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陈永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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