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平‖笔记本上的光阴(实力/散文)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发布:2022-05-11

笔记本

我要说的笔记本,不是当下常用的电脑。它是纸质的。

昨日整理旧物,我在蕤儿书桌的抽屉,翻出一堆她从小学到高中毕业的笔记本。大的小的、圆的方的还有带密码锁的,五花八门。大多崭新如刚购习来的,只在扉页上写了几句信誓旦旦的豪言壮语,就喜新厌旧地丢在一边,又购买下一本。

现在的孩子幸福得有些奢侈,文具店里的笔记爱买就买,但在他们急速的流光中,留了太多空白,并没有仔细记录下生活中成长的点滴。

记得我的第一本像样的笔记本,是小学毕业时一个要好的同学送的。确切地说是换来的,因为我也回赠了她一本一模一样的。16K的枯草黄硬纸壳封面,印着几个红色行楷字体:工作笔记。她在扉页写了四行顺口溜,至今我都能倒背如流:"洞庭湖的水绿油油,我俩的友情才开头。长江的水滚滚流,祝你学习不抬头!"

我十分珍惜那本笔记本,特意取下母亲记缝纫工钱账本上的蓝色塑料胶套子装上,带着考试一样认真的心情,摘抄了很多名人名言与歇后语。姐姐嘲笑我:抄这些又不用考试的东西,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我不以为然,神气十足地用歇后语回应她:我就要被窝里放收音机——自得其乐。

进入初中,我摘抄上瘾,一本又一本。有时写几句心里话、画几片树叶几朵小花涂上水彩颜色、再贴些明星剧照小纸贴;有时在报纸上剪下一个插图一篇文章粘上;有时抄一些歌词与曲谱;有时抄古诗词及"之乎者也"的用法,没想到还真有用,初中的两个语文老师,都是半耕半教的农村劳力,不太会讲普通话,读不准的字就问我,断不准节奏的诗句也问我。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这句诗给陈老师读成:“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几十年后,弄得我一开口就暴露了故乡。

到高中时,我已有满满当当十多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有一次与一个成绩同样名列前茅的男同学较劲。他讲"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句话是鲁迅说的,我说是意大利诗人但丁说的。鲁迅说的是:"其实地上并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他跟我争得面红耳赤。我翻出我的笔记本为证,他还是一脸不屑。那时的我,太年轻太求真了,不晓得绕弯变通。我们谁也不服谁,竟从此互不理睬。现在有句网络流行语,很适合送给当时的我们:"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如今再三细细思量,那些笔记本,于我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去年回娘家,忽然很想找到那些笔记本,让蕤儿见证我在纸上的青春足迹。未料母亲在几次搬家换新房的辗转中,把它们遗失了,我一时惋惜。

我选了蕤儿几本厚实的空白笔记本,快递去了她远方的大学校园,嘱她在掌握好现代科技电子笔记本打字的同时,也不要忘了“国粹”书法的写字。我始终相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手写笔记虽然缓慢,可我依旧怀念书写过程中那份斟字酌句的缜密文思,以及经过深思熟虑后,修炼出来的静心与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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