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才树

既然生就“龙血不才树”，自当早知自觉埋首扎根大漠戈壁，绝不与杉楠樟“栋梁材”争秦岭、长白山腹地。

几年前，旅居广州的姑母突然离世，遂使我泪满衣襟。

到广州送别姑母，我又遇到“时至今日仍一事无成”的表侄。见侄儿蓬头垢面，落拓不堪，困顿潦倒，意兴阑珊，顿时心头一酸，扼腕连发喟叹。

表侄本来天资聪颖，丰姿俊逸。幼时曾有老先生断言“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假以时日，则不会在你我等庸常辈之下”，谁知时至今日，神算子神话破灭，令人大跌眼镜。

表侄大专毕业后，曾和其舅父到深圳、东莞等地收集废旧，整天开着一部人货车收集、售卖废品。本来这也是一项谋生行当，你看有的人因从销售废品起家，后来成为巨富。我们暂且不要说大富大贵的话题，但求能够养家糊口、度日谋生，却应该做得到的。但表侄自认为作此行当没有出息，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于是不久之后离开废品行业。

以后的日子，由于侄儿时乖命蹇，开茶庄茶庄倒闭，弄红酒红酒泡汤，贩衣服血本无归，最后还得重操旧业。但此番再吃回头草，已经不是原来的小老板，而是一位穿街串巷收购废品的人了。表侄因见自己未能出人头地，内心彷徨，心态失衡；而相由心生，进入中年之后，已然发枯色黄，形容憔悴。

表侄的遭际，使我油然想起不堪做栋梁之材、反而能够得终其天年的龙血树。龙血树，一名为不老松，再名为不才树。龙血树是地球上最具生命力的树种之一，它的外形像大漏斗，好像向四周撑开了一把伞，捕捉每一滴水，多刺的叶子外形又像沟槽，引导雨水顺着树枝及树干流到树根；而且，龙血树的树叶像蜡一样，可以减少水分流失，令降雨迅速流到根部。龙血树因材质疏松，树身中空，枝干上都是窟窿，不能做栋梁；烧火时只冒烟不起火，又不能当柴火，真是一无用处，所以又叫“不才树”。

《庄子山木》中记述，老庄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茂盛。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

有得必有失。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与大自然的生物是息息相关。表侄既不堪重用，自然无刀斧加身，又何必消极难受。

由是，余思绪翩飞。事物往往互为转圜。开元初年，唐玄宗告诫臣子们：西汉诸将，以权贵不全；南阳故人，以悠闲自保。也就是西汉刘邦的开国功臣们，创世后身居尊位，结果不得好死；而东汉的元勋们，绝大多居于闲职，结果得以善终。因而备极一时之尊荣，往往凶险异常；祸祸福福，所倚所依，转化变幻。

海潮有涨退，山脉当起伏，草木自荣枯，溪水有满浅，人事多盛衰，事物呈转换，世间藏福祸。晴窗缀锦思“龙血树”，四时尽欢皆快意。

（投稿邮箱：2469239598@qq.com，1600字以内。来稿请注明文体、作者真实姓名，以及银行账户全称、户名、账号和身份证号码、联系电话等。文责自负，所有文章观点均不代表本报。推荐至上级及其他平台发表不另付稿费。）

◆中山日报社媒介拓展中心
◆编辑：徐向东
◆二审：向才志
◆三审：岳才瑛
◆素材来源：中山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