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坤||鼠曲粿(美食/散文)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陈维坤 发布:2024-04-18

过去,凡时年八节,吾乡家家户户都要做红桃粿、鼠曲粿、油粿、酵粿、甜粿等各类粿品,名义上是祭祖,实则为安抚腹中之馋虫。春节一到,种类繁多的粿品更是一齐登场。只有看到家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粿品,家庭主妇的脸上才会漾起一股久违的丰足感,否则一颗心便不踏实,这个年似乎也就显得潦草了。

儿时的记忆中,除了鼠曲粿,其他所有的粿品,都是我的最爱。首先是红桃粿。刚揭开锅盖,蒸汽弥漫中,我马上把几个品相差一些的红桃粿夹进碗里,顾不得烫嘴,便狼吞虎咽起来。若是把红桃粿煎至两面金黄,一口咬下去,酥脆中带着浓烈的香,更是教人根本停不下来。

油粿也是我的至爱。在热油中翻滚至渐渐变色时,霸道的香气便开始扑鼻而来,一缕不落地萦绕着饥肠辘辘的我,仿佛我成了它唯一的攻击目标。这一刻,完全被勾引住的我常常悄悄加大火力,以便能够快一点捞一个起来一饱口福。

至于春饼一类,在我眼中,更是足够秒杀鼠曲粿的存在。

无论是以“香”胜出还是以“甜”胜出,鼠曲粿都没有优势可言,自然就习惯性地被我冷落了。除了它无法直接俘虏我的味觉和嗅觉,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颜值不行,黑不溜秋的,还得了个“乌粿”的别称。更要命的是,有时火候稍微控制不准,原本印出来的纹理都给蒸跑了,难以辨认,臃肿的模样,看起来就更丑陋了。孩子的内心永远忠实于眼睛,一看就腻了的东西,何来的食欲。虽然早已知道鼠曲粿与老鼠并不沾边,可多少还是有些嫌恶。母亲每一回蒸熟后,都会劝我来一个,说正月肚,易积食,吃这个有助消化,功效比起吃“七样羹”来还要好。这样的苦口婆心,同样无法打动我。那时的孩子们,普遍对积食没有什么概念,饭桌上填得再饱,丢下饭碗,外头遛一大圈回来,往往肚子又是空空的。

小时候的口味,通常会直接影响成年后的饮食偏好。喜欢上鼠曲粿,不过是十多年前的事。那一年春节期间,连续几天吃火锅,肠胃颇有些承受不了,属于典型的“食积伤”,母亲便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劝说我吃鼠曲粿了。或许是看到母亲的年纪大了,出于顺从之心,又或许刚好确实有些饿了,总之,那一次我竟一口气干掉了两个。隔天,整个人果然感觉舒服了好多,胃不胀,饭量也恢复正常了,看来其消积健脾开胃的功效还是挺神奇的。

吃第二个的时候,我还特意放慢节奏,仔细品尝起来。柔软甜润的鼠曲粿,散发着天然鼠曲草的清香,吃罢齿颊留香,一时间,只觉得这便是世间最好的美味了。再端详架子上静静地躺着的鼠曲粿,暗绿中泛着翡翠般的光泽,自然而然地透溢出一丝高贵的气质。自此,便爱上了鼠曲粿,还有些后悔爱得迟了。过后细思之,更觉得鼠曲粿是一种令人感动的粿品,外表普通,普通到容易被人忽略,不声不响中却自有其独特的精彩。看来,鼠曲粿的处世之道,还包含着某种大智慧,一时间,竟将鼠曲粿视作人生的知音。

时下,物质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过年时若再像从前那般折腾,奋战个三两天,做出一大批粿品,到头来总归是吃不完。完全不做吧,又觉得这个年过得实在太敷衍了。更多人家便采取折中办法,选取一两种,抽空做一些,于忙碌中留存一点年味。至于我家,总是雷打不动地把鼠曲粿作为首选,如此一来,我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到田野里四处逛荡,吹一吹早春的风,嗅一嗅乡野的气息,重温孩童时摘鼠曲草的情景了。

看似简单的粿,做工却十分繁复,光制作粿皮就有诸多程序,哪一个环节都马虎不得。半天忙乱之后,春节里,每天美滋滋地吃上三两个自己大费周折做出来的鼠曲粿,顿觉身心舒坦多了,年也过得更有滋有味了。

吃后慢慢回味之际,忆及几十年来与鼠曲粿之间的点点滴滴,便由衷慨叹即便是日常间的熟悉之物,要达到真正的了解,很多时候也并非易事。物如此,人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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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方嘉雯  二审 周振捷  三审 黄廉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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