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离开崇明岛驱车回到上海市区，母亲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两大捆扎好又分三节切好的青皮甘蔗。我惊诧居然还有这么多的甘蔗。前一晚母亲说要给我带些甘蔗回上海市区，我还没多大在意，以为已经不多了。这一周待在崇明岛农村老家，我天天在吃甘蔗，白天吃晚上吃，甚至还把吐出的甘蔗渣渣逗弄家里新养的小黄狗。那一条活泼可爱又聪明绝顶小狗，它会很亲昵地靠近你围着你的鞋子裤脚和你友好缠绕。

前一年过年，甘蔗是亲戚家送的几根，不够吃又在路边的摊位上买了几根。母亲说，来年我种点甘蔗，吃起来就不用省着了。以为母亲只是说说，毕竟家里好些年没种甘蔗了，印象中种甘蔗的，是我小时候的年纪，这一晃都二三十年过去了。谁知道，母亲说到做到，在我夏天回到崇明岛时，院子里竟是零零星星的种了甘蔗，甘蔗尾在风中轻轻摇曳。很难想象这么小的自留地里，母亲腾出种起了甘蔗。那一排已经冒尖的甘蔗，母亲用一条长长的布将它们扎在了一起。夏天崇明岛上的台风是不容小觑的，毕竟这不同于一江之隔的上海市区，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在背靠背地挡风遮雨。

因为我回崇明岛的次数屈指可数，母亲把那些甘蔗都埋在了深深的土坑里，又留出了几个出气口，说是留到你们过年回来吃。埋过一个秋天一个冬天，到过年时拿出来的甘蔗，是松软的，也比较甜。那一周内，我几乎吃掉了在忙忙碌碌的上海市区工作之余，吃掉的所有甘蔗的总和。在崇明岛上，我解渴的唯一方式就是吃甘蔗。

我还以为已经吃完了母亲所有备好的存菜。这次是我参加工作后，待得最久的一个春节。几次我说开车去镇上买菜，母亲都说不用不用，够你吃的。变魔术似地，母亲每顿都能炒出一两个新鲜菜，味道是一如既往地色香味俱全，留在童年记忆中最美好的“母系”烧法。

在我终于需要离开家乡去上海市区工作，母亲除了给我那些甘蔗外，她像魔术师一样又变出了好多菜，有煮熟的一大盘羊肉羊杂，是过年前母亲买的一只羊，给亲朋分掉部分后专门给我留下的。有母亲天还没亮起身给我宰杀的新鲜家养鸡，前院的十几只新鸡老鸡，后院的四五只鸭子，母亲都小心伺候着，一个蛋都舍不得自己吃，都给我存着让我带回去。还有母亲昨天一大早去买的一大块五花肉，我和她说上海市区买肉更方便你留着自己吃吧，她坚持说崇明岛上的猪肉好吃，一定要让我带着。再有院子里那些卷心菜青菜，母亲同样天还没亮就给我去挑拣了，剥去了外面的黄叶枯叶烂叶，拾掇得干干净净地装在马夹袋里。还有母亲前一天蒸的崇明糕，五六笼圆滚滚的3斤重崇明糕，热气腾腾出锅的时候最好吃了，母亲当时还趁热挖了一块给我尝尝。母亲说，你自己吃，也给同事朋友送点，告诉他们这是崇明特产，和大家搞好关系……

原本空空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不得不为母亲这样一位神奇的魔术师而折服。我坐上车，和母亲说，我走了，你要多注意身体。母亲说，放心吧。车子徐徐开动，我看见母亲在朝我挥手，那条活蹦乱跳的小黄狗静静地陪伴在她身旁。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母亲，小黄狗，偌大的楼房，自留地，院子，在我眼睛里越来越模糊。什么时候，能把母亲把家乡一直变在我身边就好了。或者，把我变成那条小黄狗，静静地陪伴在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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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方嘉雯  二审 周振捷  三审 黄廉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