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媚||初识西海院(北地/散文)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洪媚 发布:2024-02-06

夜泊平遥,投宿西海院。

西海院位于大戏台和文庙学宫后面,如美人藏于深闺不轻易示人,没人带路难以找到。七拐八拐了好几个弯,跨过几道重门,再穿过一条小巷,终于到了。

初见西海院,让我这个久居城市高楼大厦从没见过北方院落的南方人大开眼界惊叹连连,“庭院深深深几许”描写的就是这种大院吧。

推开黑漆斑驳的大门,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脚跨入院子里,心立刻安宁了下来,故人归来,游子归家,倦鸟归巢的感觉。

西海院古朴典雅。作者供图

整个院落为青砖灰瓦的木结构四合院,布局严谨,轴线明确,左右对称,主次分明。进门有砖雕照壁,传统的雕花木格窗贴着乡土气息浓厚的剪纸窗花,无论“福”字还是各式花卉动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院落之间多用装饰华丽的垂花门分隔,檐下绘彩画,房梁刻彩雕,极其精美,精巧绝伦的木雕、砖雕和石雕随处可见,古色古香,古朴典雅。

抬眼望去,一方天空被院子起伏的轮廓切割出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夕阳下,飞檐翘角投影在规整的青砖上如一幅水墨剪影点缀其间,煞是好看。环顾四周,但见曲径通幽,庭院深深,似与世隔绝,全然没有大酒店那种人来人往的吵闹声和暧昧气息。院内杨柳依依,月季盛开,绿植满墙,流水淙淙,灯笼高挂,只听见风吹杨柳的沙沙声,间或几只小鸟扑棱着翅膀在树梢跳跃或飞向院外,更显静谧清幽。此情此景,恍若隔世,不敢高声语,唯恐惊扰了那些“小轩窗,正梳妆”或“绿窗人似花”的美人或“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愁眉深锁的女子,仿佛也看见那个荡完秋千,见客入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佳人在院落拐弯处渐行渐远的摇曳身姿。遥想那古老年代,多少女子被重门深锁直至青丝染霜一生都无法逃脱,今人如我却以夜宿这古老庭院而心生欢喜。

院落不语却知道所有。这里一砖一瓦,一门一窗,一柱一梁,一雕一刻,一照壁一飞檐一翘角,无一不在娓娓道来古城故事,无一不寄托着主人的情怀与心志。徐霞客说“黄山归来不看岳”,我说:“平遥归来不看院。”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关于庭院的无限遐想,西海院满足了我对中国庭院所有的好奇、幻想和情结。

中国人自古就有根深蒂固的庭院情结。中国传统的家须有庭院,择院而居,家有庭院才叫“家庭”,中式庭院是专属于中国人的文化符号和精神底蕴,千百年来承载着深厚的家文化,镌刻着多少人的童年时光和老家记忆。高楼大厦,水泥森林,悬于半空,不接地气,没有生气,唯有一方院子,无论是北京四合院还是苏州园林亦或是这西海院,抬头有天脚下有地,院中有花草树木有炊烟袅袅有邻里守望相助,才叫烟火生活,才叫饮食男女,才能安居乐业,才能安身立命,才能天人合一,也才能记得住乡愁。

院子也是中国人心中的桃花源,文人更是如此,描写院子的诗词不计其数,无论是晏殊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或是欧阳修的“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无论是苏东坡的“深深庭院清明过,桃李初红破”,或是李清照的“晚风庭院落梅初,淡云来往月疏疏”……院子不仅承担居住功能,更从骨子里透着一种中国式的抒情气质和诗意情怀。

寻一城,择一院,觅一人,守一家,三餐四季一辈子,诗意栖居,人生终极目标,不过如此。

时值农历十五,朗月挂中天,清辉如水,月色撩人。檐廊下灯笼点点,院中景致影影绰绰,月季花香弥漫于月色里,正是月圆花好夜良辰美景时。“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白居易寥寥几笔描绘出一幅古代大院的热闹景象,许是当年,这位主人家的院落也有这番繁华热闹吧。

夜幕下的西海院。

独坐西海院,拥明月入怀,揽清欢于心。每日步履匆匆于高楼大厦,疲于奔命在水泥森林,走得太急太快,以至忘了为何出发。今夜得以在这方静寂的院子里,舍人间喧嚣,放慢、放下、放空、释怀,灵魂皈依安宁;在这方静寂的院子里,弃尘世之扰,所有的闷气怨气戾气,都可以找到出口;在这方静寂的院子里,满腔的委屈焦虑郁结,都可以得到抚慰。回归初心,出发和抵达同样重要,自省和救赎同样伟大,然后汲取力量,重整行囊重拾河山再出发,行稳而致远。

初识西海院,犹似故人来,从此便心心念念,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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