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雪明‖母亲藤上的红薯(乡域/散文)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发布:2021-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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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飘香的岁月

刚进白露,村子里的大街小巷已经在叫卖红薯了。看着一个个红彤彤胖嘟嘟的红薯,像刚出生婴儿般可爱,不禁又让我想起母亲烤红薯的味道。

那个时候,物质极度匮乏。生活中含有糖分的食物少之又少。红薯作为唯一的甜点,母亲总是有办法,让红薯一直成为点缀我们苦涩生活的调味品。

总是在霜降,各种农作物皆已归仓后,大人们才要开始刨红薯。而在这之前,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地询问父母什么时候刨红薯――对红薯的渴盼让我们兴奋不已。

母亲从田里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洗斩断的红薯,放在煤火上咕嘟咕嘟煮着。我们姐妹们隔几分钟进去问问母亲,红薯熟了吗?母亲笑着刮我们的鼻子说,馋鬼们,还是生的呢。再隔几分钟又问母亲,红薯熟了吗?母亲说,我看看啊!母亲拿起一根筷子挨个在每个红薯上试着插一个窟窿。如果筷子能在红薯上轻易地从上插到下,红薯就是煮熟了。

但是,通常我们是等不到这个时候的。母亲就会挑拣小一些容易熟的红薯给我们吃。红薯太烫,母亲在红薯上给我们每个人插一根筷子。我们举着筷子插着的红薯,像举着收获的战利品,去向比自家刨红薯晚的小伙伴炫耀。小伙伴要跟我们分一点红薯,我们不同意。小伙伴就说,哼!能什么能!我家明天也刨红薯。

小红薯吃着不过瘾,又去催母亲。于是,等所有红薯煮熟后,几乎每个红薯上面都会留有几个筷子插过的窟窿。母亲嗔怪我们,看看,都是你们的罪过。

母亲哪里知道,儿时的我们,虽然我们喜爱红薯极甜的味道,但我们骨子里依恋的却是母亲围在我们身边那种温暖的、比红薯还要甜蜜的感觉。

晚上睡觉时,母亲必定会在煤炕上放几个红薯。隆冬五点的早晨,黑漆麻糊,寒风刺骨。在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声中,我们不情愿地爬出被窝,胡乱洗一把脸,背上书包去上学。临走前,母亲定会让我们每个人在煤炕上拿一个仍然保持着四五十度温度的红薯。

时隔多年,我才体会母亲的良苦用心。那个时候没有暖手宝这些取暖的东西。

我们一路走着,一路把红薯握在手里。在严寒中,红薯把它身体所有的热量传递到我们身上,让我们的身体和灵魂,在这迷茫寒冷的夜色中,感到些许温暖和光明。在它的热量消耗殆尽时,它又以另外一种方式转换为我们身体所需的能量

红薯最好吃的状态,莫过于母亲把煤火烧旺,把煮熟的红薯放在上面烤。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翻红薯,烤红薯。红薯的外皮被炽烈的温度烤的微微发皱,内瓤流失一部分水分,略干,嚼在嘴里筋道却又不失绵软香甜的味道。我是老幺,母亲总是在姐姐们嫉妒的眼光里,将最大的红薯给我。在享受美味的同时,又享受了母亲对我的宠爱。

出嫁后,因为生活原因,我和姐姐们都没有种红薯。隔段时间,我们姐妹相邀去母亲那里敞开肚皮吃一次。母亲知道我们要来,早早地把红薯煮熟,放在烧旺的炭火上烤。母亲坐在火炉旁,耐心地等待着。等红薯这一面烤皱,翻过红薯再烤另一面,炉火上的红薯发出“滋滋”让人吞咽口水的声音。炭火熊熊地燃烧着,映红了母亲的脸庞。此刻的母亲热情洋溢,仿佛年轻了十岁。母亲总是笑着看着我们的样子,说,过几天再来,还有的是。现在的红薯多,能吃到端午呢。不像以前了。

以前,刚出二月,红薯基本被消灭光了。在接下来漫长的日子里,我们只能以红薯干给生活增添一些甜蜜。红薯是最小的红薯,母亲把它们煮熟后晒干。它们丢失了所有水分。在我们把红薯干塞到嘴里,到吞咽下去的时候,它至少要在我们的嘴巴里,用我们的口水浸泡半个小时,牙齿咀嚼半个小时。不停地咀嚼动作,刺激口水增多,我们不停地吞咽含着糖分的口水。经过不懈的努力,红薯干终于吞了下去。母亲每次只给我们每人两个小红薯干,这让我们对苦涩的生活失去希望的时候,给了我们一些甜蜜的曙光。

这样的场景,月月年年地在重复。而母亲却在插筷子翻红薯的时间里渐渐老去。前两年,母亲家里翻盖了新房,没有了煤炭火。母亲也就失去了邀我们吃红薯的念头。

韶华流逝,永存的却是美好的回忆。在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中,我们是结在藤蔓上的红薯,而母亲啊!你就是那根结满牵挂的红薯藤。

个人简介:靳雪明,女,70后,中国闪小说协会会员。作品见《荆楚闪小说》《浙江小小说》《小小说大世界》《小说月刊》《丹源文学》。与赤峰作家合集刊发全国第一本节气闪小说《光阴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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