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耀‖不见故乡的灯光和红麻(乡域/散文)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发布:2020-09-17

回不去的故乡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每次和李白的这首诗相遇,引起我共鸣的是前面两句。它把我带回童年的故乡,乡亲们趁着月光槌麻的现场。

实行责任制后,乡亲们告别了为温饱不停地叹息。曾经郁郁葱葱的山林,渐渐被砍伐成为荒山。分到户的荒山,被开垦成旱地,用来种植红麻,连小山坡也开垦出来种植南瓜,寸土寸金。母亲就一个人用长锄、铁锹,开出五六亩的荒山变成旱地。单单是从中挖出的树根,就够烤火温暖一个严冬,戴月荷锄归,是她家常便饭。开出来以后最想种植红麻,这是当时最适合春天播种的唯一的经济作物。徒有其表的贫瘠的山地,要有收成,除了农家肥助力,还要用土法,用干牛粪、稻草等烟熏土质。

播种、间苗、除草都不难,最麻烦的是,苗出的并不均衡,大块大块没有苗露头儿。这就需要从别处“移民”,又必须趁雨天才行,否则就难以成活。雨一来,喜出望外。大雨变小了,土地变软了,乡亲们就穿着蓑衣斗笠,或者披着塑料布,打着伞是难以种植的,弯腰再来回在泥泞的土地上,十分辛苦。父母领着我们兄弟边种边进行思想教育“身子自在在牙自安。人哄地皮,地皮哄肚皮。移栽很辛苦,呆在家里,不辛苦。到了秋,红麻能收多少呢?又没有钱买盐买油了。今年若老天爷开恩,风调雨顺,红麻长势好就买个收音机。干活的时候,带上听听戏,解解闷。一直想买,总是挤不出钱来。”生活早已回答了我们这些问题,我们不埋怨。穷人孩子早当家。弟弟若是叫腰弯痛了,妈妈就说“青蛙没有颈,小孩没有腰!”

农家肥几乎都用尽了,麻苗还是按兵不动。东拼西凑一些钱,买化肥催长。终于到了秋收,长的不好的,就专门儿挑出来瘦弱不堪的晒干,准备到春节时,做灯笼的骨架。为了省钱,灯笼都是自制的。其余砍倒,扛到附近水塘或河流水中,沤洗半月左右。深秋或初冬,水冷天凉是无暇顾及的,动手把麻皮,剥下来清洗。晒干就拿去卖,难卖好价钱。有些人急着用钱,管不了那么多,就先卖一些。

要卖好价钱,需要一个重要的程序就是用棒槌反复槌打,去掉杂质,使之柔软,以便被公家收去编织麻袋用,那时候未曾有私人厂家。这个特别辛苦,有些大人把大把的麻皮,用力地往树干上摔打,目的和槌打一样。

村子里,月光下,乡亲互助,啪啪声此起彼伏,成了宁静村子的小夜曲。所以前文说,一遇到李白的诗,我就想起了乡村槌麻情景。所不同的是,“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展现的是思妇闺房的幽怨,弥漫在万里长空。弥漫乡村里的,是白亮亮的麻皮即将变成票子的满怀欣喜,虽然大汗淋漓,钱也不多,原有心愿可以实现一部分了,或者买一件新衣服或双袜子。

前年回去故乡,去当年红麻地,想怀旧一下。当年的荒山变成的红麻地,早已复辟了。处处野草杂树高过人头,偶尔野鸡野兔来其间。当年种植红马者或因入土或搬到乡镇。更有去了异乡打工或升学工作,如我大学毕业来到沿海。小部分走不出去打工的老人,就把留下的土地能种多少就种多少。

 “当年丰收的农田都大片大片张满杂草了,荒了。谁还管旱地?红麻早就没人种没人买了。种地不如打工合算。”父亲感叹道。年过七十的老父,侍弄土地一辈子,不忍心土地荒芜,不管我口干舌燥的劝阻,每年坚持代打工的亲友种十来亩水稻。

上大学时,我爱唱李海鹰的《弯弯的月亮》“我的心充满惆怅, 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今天的村庄, 还唱着过去的歌谣。啊, 我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 穿透了我的胸膛。”

而今,十村九空,夜间也只能见到一两处灯光。人都打工走了,乡镇上的生意因也难做,大都只好关门也在外打工,留下的乡亲如此说。有些乡亲回村,春节见一面,又各奔东西了。

世代被困在土地的乡亲们,乘着时代的春风,终于有了自由,不是“还唱着过去的歌谣。”日益流失的大国空村,看不到乡亲们熟悉的面孔,这还是我的故乡吗?当家园废失,我知道所有回家的脚步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我还能回到过去,见到那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乡里乡亲吗?

沿海文明乡村的今天,会是我故乡的明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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