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泳霞‖城市中的划桨人(小康征文91)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发布:2020-09-17

城市中的划桨人 

天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给这座城市盖上浓重的阴影,墙壁上的摆钟敲了十二下,我向窗外再次探了探头,除了被风吹落的树叶,什么动静也没有。

“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妈妈边说边端起饭菜走回厨房。

我熟练地拨通爸爸的电话:“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啊?”

对面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不确定,你们先吃吧。”这个答案在我意料之中。这时候的他应该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穿梭着,指不定要绕到什么时候。

即使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许多年,面对乘客提供的陌生地名,他还是无可奈何。从东往西跑,路上兜兜转转,需要很长时间,一路上还要担心走错路,错过饭点是常有的事情。要是不凑巧遇上恶劣的天气,有时要挨饿,直到晚饭点。

在我大多数的记忆里,他就是那个“起床看不到,午饭碰不着,晚饭遇不上”的爸爸。按他的话来说:“努力工作就是在建设城市。”我总是调侃他这只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当然,他也从来不否认。但是赚钱也不容易,不留个心眼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有时候,他载着乘客去到偏远的地方,路灯也没几个,晚上根本看不清乘客付的钱。他只能借着微弱的灯光粗略地收下款项,又总是回到家才惊觉:“又亏了!” 这样熟悉的情景时不时就会上演。

后来我上了高中,在这三年间,我上学的时间由30分钟变成25分钟,又缩短为20分钟,并不是因为我爸爸的车技日益提高,而是通往我学校的路越来越多了。一条条高架桥像蜘蛛网在城市的空中编织起来,短短几年间,城市的面貌焕然一新。我总会诧异:“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商场?这里的路又是通向哪里的?”听到我大惊小怪的呼声,爸爸总会淡然一笑:“如果你坐在我的位置,或许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那边的路直接连到高速口,到时候由那里回家更快。” 他自豪地说道,“我可是建设城市的其中一员,这种消息我是最快了解到的。”这一次我没有反驳他,我想,他的确是这个城市的建设者。他总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城市的血脉流通向哪里。他看过这座城市无数个夜晚的景色,走过每一条乡道,看着每一条高速公路相互连接,接送过数以万计的人,在他们的话语中尝遍了各行各业的酸甜苦辣。他和他那辆出租车一起见证着这个城市的发展。

这几年,我独自一人来到中山工作,那辆小车也跟着每个周末往返于两个城市之间。

“其实我自己搭大巴回去也可以的,跨市接送,那得多费钱啊!”我心疼地说道。

“那你还得转好几趟车,不如把车钱折现给我。”他打趣道。

“怎么,现在不怕收到假钱吗?”我调侃道。

“现在哪还收现金,早都线上支付了。”他笑道。我有点惊讶,原来他也尝到了信息技术发展的甜头。

但发展带来的不仅是甜头,也有挑战。在城轨和地铁遍地开花,网约车发展如火如荼的时候,出行的人有了更多的选择。我想,出租车行业必然会受重创吧。它像许多面临新挑战的行业一样,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优胜劣汰仿佛已成定局。长则几年,短则几个月,社会面貌又会更新。

我总担心着那辆小车会不会被取代,爸爸会不会被这波浪潮冲垮?但我所有的担心与忧虑都是多余的。无论怎么变化,我们都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前进。随着产权新策的提出和信息技术的帮助,出租车行业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它重新焕发了生命力。

放眼望去,出租车行业也仅仅是新策受益中的其中一个,我的爸爸也只是千千万万个挑战者中的一员。这座城市少不了像他这种默默奋斗的人,他们见证过城市的黑夜,也迎来了城市的黎明。他不如白领来得光彩,却照亮了出行者的前路;不如医生来得高明,却深知这座城市的命脉;不如学者来得渊博,却目睹了这座城市的变迁。在那个没有导航的年代,每一条路都是一步一步探索出来又记忆下去的;在那个没有线上支付的年代,每一张纸币都能摸到滚烫的血汗;在那个没有高铁的年代,每一里路程都满怀思念。那些汗水与眼泪汇聚在社会发展的波涛中,承载着一个个坚定的信念与希望向历史的长河流去。

爸爸曾经说过:“我们虽然不是领航人,但也能竭尽全力划桨。”他和千千万万个奋斗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一样,他面临新的挑战与冲击,但他也受惠于这座城市,得益于这个时代。

我想他是幸福的,因为他见证着这座城市在慢慢成长,他陪着这座城市在全国春风的吹拂下焕发活力。正是这一座城市的成长给他带来的幸福感,让他在历史的潮流中毅然坚挺。他不是这股浪潮中的掌舵手,他只是一个拼命逆流划桨的同行人。即使如此,他也是一个幸福的同行人,因为前方是光明的。在这座城市中,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划桨人,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撑出了一片新天地。

那个下午,阳光洒满了阳台,微风夹杂着饭菜香轻轻地拂过我的脸庞,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果然到饭点了。

我有点雀跃,又像小时候一样拨通了他的电话:“爸,准备开饭啦,回到了吗?”

对面一声轻笑:“快啦,导航显示还有3分钟,准备准备吧!”

电话挂断不久,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我向窗外探了探头,那辆出租车正披着斑驳的树影,在微风中享受着午后的宁静。而那位“城市中的划桨人”正满含笑意地向他的家走来。

 (单位:中山市南头镇中心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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