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思翠‖我的中考,我的母亲(散文)
栏目:文棚 来源:中山日报 发布:2020-07-02

最不能承受的疼痛

15岁那年中考,我以3分之差未能考进县重点班。初秋的早上,秋阳已日上竿头,母亲正满头大汗、蓬头垢面地抱着水漉漉的早稻草,晒于门前的道上。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青涩的新稻草香。此时,从路东走来五、六个女孩,她们谈笑风生,款款而来……

为读高中之事,几经“战败”的我,满腹惆怅满面泪痕地缩在隔着夏帘子(过去避蚊虫的柴箔)的茅屋里,窥视着外面的“动静”。“大妈,你家翠呢?”是梅斯文的柔声。

“她不上了,没钱。她去袜厂上班了!”母亲头也不抬,硬棒棒地回了一句,继续翻弄她的稻草。“什么?她可是尖子生啊。难道你们家连10.5元钱都拿不出来?还算过日子的人家吗?”家底殷实快人快语的瑛,忽然瞪圆大眼,怪异地盯着我母亲问。

“我多带了5元钱,不妨大家凑个数吧,翠一定要去读书,她人在哪呀?”香迫不及待地掏出钱来,递到我母亲跟前。“我虽没有多余的钱,但我想出一个好办法,让翠与我合一张床睡,这样可节省1.5元住宿费,凑玖块钱即可。”成兄(父母盼儿名)低头含羞地说道。瑛一下子掏出红钱包说:“没事,我这儿有钱呢!大妈,你家翠真的去上班啦?不会去做童工吧。”

母亲仿佛是局外人士,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木然地绷着个脸抱着她的稻草铺晒着……隔着柴帘,看着一张张熟悉而热切的面庞,想起平日我们在一起学习的情景,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热泪哗哗而下。蓦然,我发疯似的掀开夏帘,勇敢地冲出门外……

在小姐妹们的怂恿下,我以“胜利者”的姿态,走进开学的行列。然而,周末回来,4.5斤米3.6元钱的伙食费无着落,还欠着人家的钱。而母亲冲我:“谁让你去读高中了?赶紧回来上班挣钱!”

我深知母亲的心思,她认为女孩家不需要读书。记得9岁那年早过入学年龄常躲在上四年级的哥哥学桌肚下听课的我,终被好心的太粉老师把我送到一年级左云老师手里,才入学。母亲觉得女孩是文盲没事,只要学些针线活找个好婆家嫁了就行。而男孩儿不同,不读书没有出头之日,娶不上媳妇,就会断了“香火”。所以,母亲即是攒点钱,也藏着掖着留给她的“香火”所用。

夜深人静之时,我常泪满衣襟,恨己不为男儿身!但转而一想:女孩何罪之有?自古女子不让须眉!于是,我旁敲侧击,据理力争,以蔑视的目光、尖刻的言语,与母亲“唇枪舌剑”,痛斥她身为女人又为党员还重男轻女。常惹得母亲生气、伤心、落泪,甚至病倒,我才善罢甘休!

对母亲的“偏心”,我一直“耿耿于怀”!直至有一天,我彻底改变了对母亲的看法。

那是一雪后寒冬,母亲为过年和我们来年春学期的学费,几十天如一日,熬夜搓草绳、编柴箔换钱。一天清晨,天刚麻麻亮,母亲就担着草绳柴箔步行10里外的镇上赶集。可在回来时路过摇摆化冻的小木桥时,心力交瘁的母亲,脚底一滑跌入河中……险些送命!母亲病倒在床上,她紧紧拉住我的手,声泪俱下地说:“小翠啊,过去都是妈不对,别恨妈,妈也是迫不得已呀。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有时闺女比儿子还贴心呢。可你的哥哥们不读书,不走出“穷窝”,就讨不上老婆啊,而你是女孩子,俗话说,一家养女百家求……”后来,母亲还将自己心爱的银耳环卖了,好让我继续开学读书……

匆匆数十载,弹指一挥间。每每想起早年病故的母亲,我的心就似蝎蜇之痛!在那极度贫穷、落后却又无法“节育”的饥饿年代,有多少人挨饿受冻、病灾天荒而命归黄泉!而能幸存、读书何尝不是一种奢侈!天下父母哪有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当年,我为何那么不懂事,总对父母苛求太多呢?是时代的变化发展还是自己的贪心不足?

回忆过去,痛悔不已!我常想,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承受的疼痛——莫过于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的误解与伤害。亲爱的母亲,请原谅我这不孝的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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